三人合力,艰难地将这具沉重如同顽铁、散发着焦糊气息的“焦炭”从坑里拖了上来。焦黑开裂的皮肤摩擦在粗糙的岩石和泥泞上,发出令人牙酸的“沙沙”声,留下道道黑红色的污迹。
傅君婥迅速脱下自己那件早已破烂污浊不堪的外袍,也顾不上男女之防,勉强裹在易华伟焦黑的身体上,只求蔽体。她看了一眼昏迷不醒、气息微弱到极点的易华伟,又警惕地扫视了一下周围死寂的环境和远处隐约可见的洛阳方向。
“走!离开这里!”
她当机立断,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她强撑着伤势,带头向悬崖下方、远离官道的密林深处蹒跚走去。
寇仲和徐子陵咬紧牙关,一左一右,用尽吃奶的力气,几乎是半拖半抬着那沉重无比的焦黑躯体,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傅君婥身后。每一步都异常艰难,泥泞湿滑,荆棘划破衣衫和皮肤,冰冷的雨水冲刷着伤口,焦糊味和血腥味混合在一起。
三人如同风雨飘摇中的一叶扁舟,拖着一个散发着毁灭气息的“焦炭”,艰难地消失在茫茫雨幕和越来越浓的暮色之中,只留下悬崖边那个巨大的焦黑坑洞、宇文化及冰冷的尸体和一片狼藉的战场,无声地诉说着刚刚发生的惊世骇俗的一幕。
……………
意识如同沉入无尽深渊的顽石,被冰冷和黑暗包裹着,缓慢地、艰难地向上浮升。每一次试图凝聚清醒的努力,都伴随着撕裂灵魂般的剧痛和沉重的疲惫。
不知过了多久,易华伟的眼皮终于颤动了一下,艰难地掀开了一条缝隙。
刺目的光线让他瞬间眯起了眼,适应了片刻,才看清眼前的景象。
映入眼帘的,是布满蛛网、残破漏风的屋顶椽子。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霉味、灰尘的气息,还有一丝淡淡的、若有若无的药草苦涩味。身下是铺着厚厚干草的硬木板,硌得他浑身酸痛。他发现自己被一件还算干净的粗布麻衣包裹着,但这麻衣下的躯体……
易华伟尝试着感知自身。一股前所未有的虚弱感如同潮水般淹没了他!丹田内那曾经浩瀚如海的真元,此刻干涸得如同龟裂的河床,只余下几缕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的紫金色气息在艰难地、极其缓慢地流转。每一次运转,都伴随着经脉灼烧般的剧痛。更糟糕的是,那无处不在的世界规则压制感,似乎因为这次对抗天罚而变得更加沉重、粘稠,如同无形的枷锁深深勒进了他的神魂!
他微微动了动手指,仅仅是这个微小的动作,就牵扯到全身无数焦黑开裂的伤口,剧痛让他额头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皮肤大面积碳化,虽然不再流血,但每一次摩擦都带来火辣辣的痛楚,仿佛整个人被架在文火上炙烤。那具曾经金刚不坏、莹润如玉的完美躯体,此刻脆弱得像一件布满裂痕的瓷器,稍有不慎就会彻底崩碎。
“你……你醒了?!”一个带着惊喜和浓浓戒备的年轻声音在旁边响起。
易华伟极其缓慢地转动僵硬的脖颈,如同锈蚀的机括。视线聚焦,看到了蹲在不远处、手里还捧着一个破陶碗的寇仲。少年脸上残留着烟熏火燎的痕迹,衣衫破旧,但眼神明亮,此刻正紧张又好奇地盯着他。
“……”
易华伟张了张嘴,喉咙如同被砂纸磨过,干涩刺痛,发不出任何声音。
寇仲似乎明白了他的状态,连忙放下碗,拿起旁边一个破葫芦做的水囊,小心翼翼地凑到他嘴边,倾斜着滴下几滴清凉的水。
清水滑过灼痛的喉咙,带来一丝微弱的缓解。易华伟艰难地咽下,终于挤出一丝嘶哑到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多久?”
寇仲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啊?哦!你问躺了多久?整整七天了!娘……傅姑娘说,你能活下来简直是奇迹!”
语气里带着不可思议:“你不知道你当时的样子多吓人,整个人都焦了!我们都以为你死定了!”
“七天……”
易华伟心中默念。看来天道那几道紫雷,比他预想的还要霸道。若非这具被帝王气运和混元功淬炼到极致的肉身根基尚存,加上最后关头燃烧精血本源强行护住了心脉,恐怕早已灰飞烟灭。
“傅君婥?”
“傅姑娘她……”
寇仲指了指破庙的另一角:“她在那边运功疗伤,她伤得也很重,这七天都是她……呃,想办法给你弄吃的。”
寇仲的表情有点古怪,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太愉快的画面:“主要是捣碎了草药和一点能找到的流质,一点点喂进去的。她说你现在不能动,只能这样吊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