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冲进洗手间,把刚才吃下的所有东西都吐了出来。
原来,有些伤口,是再多美食也治愈不了的。
毕业后,晓梅进了省城一家大公司,凭借勤奋和聪明很快获得了晋升。母亲对她的态度开始转变,主动打电话关心她的生活,时不时暗示家里缺这个少那个。
晓梅每次都满足母亲的要求,把公司发的福利悉数拿回家。面子和里子都有了,母亲开始在亲戚邻居面前炫耀女儿的孝顺和能力。
有时,晓梅会忍不住讽刺几句:“你怎么好意思主动跟我要?当初怎么苛待我的,不记得了?”
母亲总是茫然地摇头:“不记得...哪有这种事?”
二十九岁那年,晓梅升职加薪,并嫁给了公司的部门经理陈建平。婚礼上,母亲笑得合不拢嘴,逢人便夸女儿有出息。
回门那天,母亲张罗了一桌好菜,全是晓梅小时候吃不到的。晓梅看着满桌的菜肴,心里明镜似的——母亲只是在讨好她。如今父亲病逝,母亲年事已高,儿媳不待见,儿子靠不住,只有她这个事业有成的女儿才是养老的依靠。
“晓梅,尝尝这个炸藕盒,妈特意给你做的。”母亲的声音把晓梅从回忆中拉回现实。
那盘金黄酥脆的藕盒就摆在面前,散发着诱人的香气。晓梅的胃又开始抽搐。
“妈,我不吃这个。”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
“为什么啊?你小时候不是最爱吃吗?”母亲不解地问,“那时候你多馋啊,看见藕盒口水都流下来了!”
晓梅的眼泪终于控制不住地流了下来。她看着母亲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一字一句地说:“妈,我馋的不是那一口吃的,我馋的是平等的爱啊!”
母亲愣住了,手中的筷子“啪”地掉在桌上。屋子里一片寂静,只有电视里春晚的重播在喧闹着。
晓梅站起身,拿起外套:“建平,我们走吧。”
走出门外,冬日的阳光明晃晃地照在雪地上,刺得人眼睛发疼。晓梅深深吸了一口气,白雾在冷空中散开。
“你没事吧?”陈建平关切地问。
晓梅摇摇头,挽住丈夫的手臂:“我只是终于说出来了。”
车子驶出小区时,晓梅回头看了一眼。母亲还站在阳台上,望着他们的方向,身影在寒风中显得格外瘦小。
那一刻,晓梅突然明白,那盘发霉的藕盒,不仅腐坏在了三十年前的冬天,也腐坏了她和母亲之间最后的温情。
而如今,她终于可以从那个永远吃不饱的小女孩的阴影中走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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