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一十四章 备一册旧录

此举,等于给了那些未能进入三案正席的士子一次“自辩”之机。

也是朱标第一次,主动“收笔回锋”。

翰林院中,有人私语:“太子之举,乃是回收‘器堂之势’。”

“他要借此,重启与士林之桥。”

也有人冷笑:“不过是东宫知势太过,欲退几步,以避风声。”

而此刻,朱标正与顾清萍并坐于堂后,默读一封又一封士子所呈自述之词。

顾清萍轻声问道:“您真欲再设一问?”

朱标目光不移,声音平稳:

“器堂立的是法,三案讲的是人。”

“但若无心,器再精、人再准,终会走偏。”

他顿了顿,道:“我想看一看,这些被我‘遗漏’的人,是因器不称、才不及——还是我,误判了人心。”

顾清萍凝望他,许久才道:“您已经不只是太子。”

“您在做的,是‘执政者’该做的事。”

而东宫另设之“引礼堂”,三日内,共入二十七人。

皆为此前未中者,或名声被搁者。

朱标亲自问话七人,其余由建德堂评审官代议。

但正当第四日清晨,一道风声自左都御史口中传出:“有言:东宫私设引堂,意图外裁六部所议。”

朱元璋闻讯,未作声,只于御书房中端坐许久。

当晚,他密召朱瀚入宫。

“皇弟,”他开口时语气罕见平缓,“你那侄子,走得太急了些。”

朱瀚神色平常:“陛下,这不是‘急’,这是‘试’。”

“您既要他撑得起一朝风雨,就该让他,先学会在雨中张伞。”

朱元璋不语。

半晌,他忽然轻轻叹道:“你可还记得,先前你说——你不走远,你只走够。”

“现在看来,你走得,比我想得更远。”

朱瀚忽然一笑,目中带意:“皇兄,我之所走,止于他肩。”

“但他之所走,将至万民之心。”

朱元璋点头,望着窗外夜色,低声道:“朕倒真想看看,这小子……究竟能走多远。”

建德堂引礼评议第三日,天未亮,朱标便着素袍静候于西廊下。

他未携案,亦未携笔,只立于一方青石之上,望着晨光未起的天色。

顾清萍远远立于回廊后,不言不动,只静静望着他身影。她知道,朱标今日要问的,不再是“谁能做事”,而是“谁可托心”。

“吴琼。”朱标轻唤。

吴琼应声至侧:“殿下。”

“今日最后一人,是谁?”

吴琼低头呈上一卷简册:“名叫李从礼,庶出世家,本拟投吏部典役,因三案中人荐其‘利口’而弃之。”

“但此人曾随太常寺历三州校籍,又私修一卷《庶法存异略》,其言虽不中庙堂,却多解基层之困。”

朱标淡淡一笑:“‘不中庙堂’,却解民忧,正合我意。”

“传他进来。”

李从礼步入堂中,年不过三十,衣着素薄,面色不惊,跪拜如仪。

朱标不坐案,不高座,只请他于阶下石垫之上就席。

“李从礼。”朱标道,“你知自己为何在三案不录吗?”

李从礼顿首:“臣知。臣言多直,语涉律例边缘,且无门第托举。”

朱标一笑:“你倒是自知。”

“那你可知,为何今日却得我一面之召?”

李从礼略一凝,答道:“臣不知殿下所思,唯知臣之所写,虽不合权途,却皆出于实地实政。”

“臣愿为吏,不为名;愿校簿册,不问封赏。”

朱标沉默片刻,忽问:“若我使你入东宫典署,三月而不问你一语,你可愿留?”

李从礼眉目一展,拱手作揖:“愿留。”

“愿为殿下看账三月,理人三旬,不求职,不求禄,只愿求一事——实事可行,文书可用。”

朱标缓缓颔首。

黄昏,朱标独坐案前,命顾清萍查阅李从礼旧历,心中已然笃定。

而朱瀚那边,也于王府密厅召见一人。

此人名章楚安,曾任顺天府下吏,后因“口不择言”被贬,实则为一通判案卷中揭发上官舞弊,被众人排挤出职。

朱瀚立于图案之前,语气淡淡:

“章楚安,你可知太子东宫,近日设‘人事三案’?”

章楚安神色紧张:“草民……有所耳闻,不敢臆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