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1章 陈默不可能是昊天?

“望你日后于红尘中历练,能明心见性,得悟真谛,届时或可再续前缘。送客。”

最后两个字,是对始终如同影子般侍立在一旁的神道门心腹弟子说的。

那弟子立刻上前,对陈默做出了一个淡漠的“请”的手势。

陈默抬起头,脸上带着复杂难言的表情,有失落,有遗憾,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倔强。

“哎!”

他再次对渡苦尊者拱了拱手,终究没再说什么,在那名弟子的“陪同”下,转身离开了这间灵气充盈却气氛压抑的静室。

看着陈默消失在门外的背影,渡苦尊者脸上的温和与惋惜瞬间冰消瓦解,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沉的阴鸷。

他手中名贵的灵瓷茶杯无声无息地化为一撮细粉,从指缝间簌簌落下。

“尊者,为何对此人如此……宽容?”一旁的心腹弟子忍不住低声问道。

他看得出尊者对此人极为上心,甚至不惜亲自接见,许以重利,却又不直接用强,感到万分不解。

渡苦尊者冷哼一声,声音中带着一丝压抑的贪婪与戾气:“你懂什么?此子体质极为特殊,其体内深处,蕴含着一丝本尊都未曾见过的、精纯至极的本源之力!”

“此力玄妙非凡,于本尊突破当前瓶颈,窥探更高境界有难以估量的大用!若强行抽取,易损其质,效用十不存一,乃是暴殄天物!”

“唯有让他心甘情愿,诚心信奉本尊,日日以自身精血魂念混合那本源之力,化为最精纯的愿力供奉上来,方能细水长流,完美汲取,效用最佳!”

“此乃长久之道,岂是蛮力可比?”

那弟子闻言大惊失色:“本源之力?就他?看起来不过是个稍有灵气的凡人……”

“哼!本尊执掌一方信仰,洞察入微,岂会看错?”

渡苦尊者不悦地瞥了他一眼,语气森然道:“此子乃是移动的宝药,需以耐心温火慢炖!若非如此,就凭他今日殿上狂言,早已将其拿下,搜魂夺魄!”

那弟子吓得噤若寒蝉,不敢再质疑。

渡苦尊者深吸一口气,压下因本源之力而躁动的心绪,转而问道:“让尔等全力搜查的那个‘昊天’,可有踪迹?”

这问题一出,那弟子冷汗瞬间就浸透了后背,连忙躬身,声音带着颤音回道:“回……回尊者,城内各处关卡、客栈、集市,所有眼线暗桩都已吩咐下去,严加盘查,画像也分发了下去……但……至今尚未发现任何符合‘昊天’特征的可疑之人入城。”

“想必……想必是那贼子隐匿手段极为高明,或者……或许他根本尚未潜入天阳城……”

“废物!”

渡苦尊者怒斥一声,强大的气势让静室内的阵法光幕都剧烈荡漾起来,“一个大活人,还能飞天遁地不成?他杀了本尊的巡游使,断了我重要的血气来源,此仇不共戴天!”

“给本尊继续查!加大悬赏,发动所有依附于我们的帮派势力,就算把天阳城掘地三尺,也要把他给我揪出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是!弟子遵命!”

弟子连声应诺,头几乎要埋到地里。

另一名弟子犹豫了一下,还是硬着头皮,小声提出了那个盘旋在不少人心头的猜测:“尊者,您说……那陈默,举止怪异,体质特殊,他……他会不会就是昊天伪装的?不然他今日为何当众问出那般尖锐的问题,引人注目?而且时间上也颇为巧合……”

“荒谬!”

渡苦尊者果断否定,带着一丝被质疑的浓浓不快与不屑,“本尊亲自以神念探查过他,气息平和,与寻常凡人无异,体内虽有一丝奇异本源,但并无任何修炼过的痕迹,更无丝毫杀气戾气!”

“那昊天能瞬杀神道门的两名巡游使,其实力至少也是掌域境中期甚至更高,且手段狠辣,煞气盈身,岂是这般模样?你是在质疑本尊的道行眼力吗?”

那弟子吓得浑身一颤,直接跪伏在地,磕头如捣蒜:“弟子不敢!弟子失言!弟子愚钝,请尊者恕罪!”

渡苦尊者不耐烦地挥挥手,如同驱赶苍蝇:“罢了!既然那陈默不识抬举,不见棺材不落泪,那便让他亲身感受一下,什么叫‘需要本尊庇护’!让他明白,在这天阳城,没有本尊的庇护,他将寸步难行,生死难料!”

他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决绝的光芒,“去,从伏妖塔底层,放几只懂得分寸的妖怪出来。吩咐下去,不用伤人,更不许弄出人命,只需去他那偏僻小院,好生吓唬他一番,让他感受一下妖邪缠身、绝望无助的滋味!”

“记住,只针对他一人,莫要惊扰其他百姓,以免损了本尊清誉。”

他要亲手制造恐惧,用最直接的方式,撬开陈默的心防,让他明白,在这天阳城,唯有虔诚地信奉他渡苦尊者,献上一切,才能获得安宁与庇护!

“弟子明白!定将此事办得妥帖!”

心腹弟子眼中闪过心领神会的厉光,立刻领命而去。

……

与此同时。

陈默回到租住的位于城西角落的僻静小院,反手关上那扇略显破旧的木门,将外界的喧嚣与窥探彻底隔绝。

随后脸上那点伪装出来的失落与挣扎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恢复成一贯的平静与深邃,古井无波。

他漫步走到院中那棵因缺乏照料而有些枯萎的老槐树下,伸出食指,指尖一缕微不可察的混沌色光芒悄然注入干枯的树干。

很快,老槐树那濒死的脉络仿佛被注入了全新的活力,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抽出一丝嫩绿的新芽,虽然微弱,却在夕阳余晖下焕发出倔强的生机。

“欲擒故纵?温火慢炖?倒是打得好算盘。”

陈默低声自语,嘴角勾起一抹冷冽而洞悉一切的弧度,“觊觎我的本源之力,又对‘昊天’恨之入骨,却不知你眼中的宝药与仇寇,本是同一人。你既忍不住要出手,正合我意。”

他早已料到,渡苦尊者绝不会因他的犹豫而放弃,所谓的无缘,不过是逼迫他就范的说辞而已。

接下来,渡苦尊者定然会制造危机,让他亲身感受尊者的庇护是多么必要和强大。

“也好,便让你亲自将罪证与把柄,一一送到我手上。”

陈默目光扫过这略显破败,却即将成为风暴中心的小院,“正好借此机会,看看这苍玄界被神道门圈养的游神,与大妖,有何不同。”

他就在院中的石凳上坐下,闭目调息,心神却如同无形的蛛网,悄然蔓延开来,与整个小院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的气息隐隐相连。

如同布下了一张无形无质,却又能洞察秋毫的天罗地网,静待着猎物上门。

同时,他也在不断感悟、融合着此方天地那独特而坚固的规则,小心翼翼地调整自身的力量波动,使其更适应这片天地对非信仰之力的天然压制。

那无处不在的信仰之力,虽然对他形成了一种领域的压制,但在他至高层次的昊天本源感知下,也并非全无益处。

细细体悟,反而能从中窥见一丝此界神道运转的底层逻辑与力量脉络。

……

是夜,月明星稀,万籁俱寂。

天阳城西区,大部分区域都已陷入沉睡,唯有远处偶尔传来的更夫敲梆报时的声音,悠远而空灵,更衬托出夜的深沉。

一道扭曲模糊、几乎与浓稠夜色融为一体的黑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翻过陈默小院那并不高的矮墙,如同一摊粘稠的液体般落在院中地面上。

黑影逐渐凝实,显露出其本体……一个身形佝偻、面目丑陋狰狞、双臂过膝、利爪闪着寒光的怪物,正是此界的妖怪山魈。

山魈晃动着布满肉瘤的狰狞脑袋,猩红的眼珠在黑暗中闪烁着暴戾、不甘与怨毒的光芒。

他本是城外莽莽山林中自由自在,称霸一方的精怪,虽非良善之辈,却也逍遥快活,吞噬血食,无人能管。

只因一次饥饿难耐,袭击了一支过往的,有神道门背景的商队,撞上了恰好巡游至此的神道门巡游使,一番激战不敌,便被擒拿,封禁了大部分妖力,关入了那暗无天日的伏妖塔中,受尽了折磨与屈辱。

今日突然被神道门巡游使提出,本以为得了自由,正欲择人而噬,饱餐一顿。

却被告知只需来这处不起眼的小院,吓唬一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年轻人,事成之后,或可考虑减轻他的罪责,甚至给他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呸!神道门的杂碎,渡苦老狗!欺压我等妖族,将我等视为猪狗囚徒,还要老子肖鬼给你们当狗腿子,干这种下三滥的勾当!”

山魈肖鬼心中怒骂,满腔怒火与屈辱无处发泄。

他不敢违抗命令,那伏妖塔中刻入骨髓的禁制让他生不如死,反抗的念头刚刚升起就会带来噬魂般的痛苦。

但他已将所有的怨恨与憋屈,都转移到了今晚这个目标……那个名叫陈默的凡人倒霉蛋身上。

“算你小子倒霉!撞到老子枪口上!老子不敢动神道门那些披着人皮的豺狼,还不敢动你一个蝼蚁般的凡人?定要让你尝尝百鬼噬心、骨软筋酥的极致恐惧,让你尿裤子,跪地磕头,哭爹喊娘!”

肖鬼狞笑着,獠牙外露,周身开始弥漫出带着腥臭气味的妖气,阵阵刺骨的阴风凭空而起,吹得院中本就稀疏的草木簌簌作响。

甚至凝结出了一层薄薄的白霜,院内的温度骤降,如同瞬间步入寒冬。

他猩红的目光轻易便锁定了主屋内那道平稳、悠长的呼吸声。

在他看来,对付一个凡人,根本无需什么技巧,直接用最粗暴的妖气与形态恐吓,足以将其吓得魂飞魄散,心智崩溃。

“先从窗户开始……”

肖鬼身形如一道黑色的闪电,带着一股腥风,直接扑向主屋的窗户,一只布满鳞片的利爪探出,妖气凝聚,就要撕破那单薄的窗棂,将自身最恐怖的妖影投射进去,映在对方的瞳孔之中。

然而,就在他的利爪尖端即将触碰到窗户纸张的瞬间——

“吱呀——”

那扇看似紧闭的主屋木门,却毫无征兆地从里面被拉开了。

陈默站在门口,身上只穿着简单的白色内衫,头发略显松散,似乎是被院中的“动静”所惊醒。

然而,他的脸上却不见丝毫寻常人该有的慌乱、恐惧或是睡眼惺忪,只有一片沉静。

他的目光平静地落在因动作骤然僵住而显得颇为滑稽的肖鬼身上,那眼神,仿佛不是在面对一只狰狞恐怖的妖物,而是在观察一件……玩物!

肖鬼那志在必得的一爪,硬生生地停在了半空,距离窗纸只有寸许之遥。

他猩红的瞳孔骤然收缩成了针尖大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