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的时候,郭淮就从床上起来了。从他上任州府以来,一共也没在府院住过几次,当时夏侯楙住过的院子,他更是一次也没去过。他一直像个客人一样,住在石榴园旁边的客院。
客院原本是个宽敞朴实的院子,自从他住了一次之后,现任参政局代理大员胡雍就给这院子置办了花草,就连房间也重新收拾布置了一遍。
原本没收拾的时候,郭淮觉得还好,就像他之前来州府开会喝醉了就留宿一样,还能睡个昏昏沉沉;可被他们收拾以后,哪哪都不自在,客房不像客房,主人又不像主人,加上下了雪窗外银光一片,他翻来覆去直到五更天才闭着眼睛躺了一会。
门外传来轻微的扫雪的声音,他就疲惫的睁开眼睛,下了床。
真是一场大雪啊,落在那枯树枝上的足有一个手掌的厚度,落在地上的已经没过小腿,放眼望去,整个世界都是雪白一片,只在墙角的竹林处,隐约透着一点墨绿,似乎是在强撑莫名的坚持。
郭淮洗了脸,喝了一碗热汤,就朝前院走去;前院曹经在整理案卷,昨晚他已经看过初稿,给了修改意见之后,看曹经的双手冻得犹如鸡爪,就想着让他先去取暖再回来写。曹家的这些年轻人,受曹丕和曹植争夺皇位的影响,大多偏爱习武,这个曹经算是为数不多的能把政文写明白的人。
怀里揣着一卷案宗,郭淮坐上马车出门,已经过了诸官员点卯的时间,可州府门前依旧是冷冷清清,没有一个人出现。郭淮摇了摇头,从胡雍给他布置房间,再到下了雪大家就不来点卯,这个州府的管理他没法苟同,或许这就是夏侯家族能长治久安的法宝吧。
马车经过长安府,郭淮伸手推开帘子,已经这个时候了,长安府也没有出来扫雪,门前还是白皑皑的一片,六七名衙役站在檐下嘻嘻哈哈冻得直跳脚;看到是郭淮的马车,当即换了一副严肃的神情身体站的笔挺。
郭淮的目光下了台阶,在东影壁的角落处,几个人把积雪清扫出一片,那上边摆着一个临时搭建的简易棚子,棚子中影影绰绰的躺着一个人,其余人就围在那棚子附近,沉默无声。
毫无疑问,这就是明家的人在守着明伦的尸体。
郭淮叹了一口气,脸上带出一些沉闷的愠色。不知道是在叹息长安府的不作为,还是在叹息那一条年轻的生命结束。他的目光没有再看向那几个人,但是他掀起的帘子也没有放下,就这样等待了漫长的时间,马车才走出长安府的视线,来到往日熙熙攘攘的长安大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