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蝉鸣不知何时已经停歇,天地间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正德寺前只剩下旗帜在热风中翻卷的声响,还有远处稻田里偶尔传来的蛙鸣。两位枭雄相对而立,汗水顺着他们的鬓角滑落,在下巴聚成水珠,却在落地前就被滚烫的石板蒸发殆尽,只在青灰色的石面上留下淡淡的水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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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位大人,请!"堀田道空的声音打破了两人的对峙。
"请!"先抵达正德寺的斋藤道三向织田信长做了一个延请的动作,枯瘦的手指在阳光下像段老树枝,指甲修剪得干干净净。织田信长弯腰点头致意,乌黑的发簪在发髻里微微晃动,便在堀田道空的引导下,和斋藤道三并排前行。
斋藤道三眼角的余光扫过织田信长腰带前面,只见直垂的缝隙里隐隐露出一截鲨鱼皮——那是匕首的鞘。他心里了然,嘴角的皱纹又深了几分:自己那个宝贝女儿,果然把防身的匕首给了这小子。不过说来也是,身侧这个年轻人,确实配得上自己那朵美浓的绮丽蝴蝶。
翁婿二人在阿弥陀如来的佛像前相对盘腿而坐,佛像鎏金的衣纹在昏暗的大殿里闪着微光,香炉里的檀香袅袅升起,缠绕着佛像的指尖。带来的随从们则在宝殿外对立跪坐,甲胄摩擦的"咯吱"声和粗重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谁也不敢多说一句话。
经历过太多风浪的斋藤道三并不因场合而拘谨,他往身后的蒲团上靠了靠,让腰舒服些,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狡黠:"现在倒有些风度,实在无法想象昨日那个离开本阵,纵马狂奔的倾奇者就是你啊!"他说着还拿起面前的茶碗,吹了吹浮沫,茶沫在碧绿色的茶汤上打着旋。
织田信长闻言眼睛一眯,瞳孔骤然收缩,像猫科动物发现了猎物,方才还带着笑意的嘴角瞬间绷紧:"山城守大人昨日......"
"不错,我在你必经之路上窥视于你了!"斋藤道三放下茶碗,发出清脆的碰撞声,他说得坦荡,仿佛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为何?"信长的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击着,节奏越来越快。
"还有什么为何,无非想提前见见对手而已。"斋藤道三呷了口茶,茶水顺着喉咙滑下,他喉结动了动,说得轻描淡写。
"不,我是想知道,您为何会跟在下说,您曾经窥视于我?"信长追问。
"只是觉得之前的自己太过猥琐,有些不值当而已。"斋藤道三舒展了一下自己的臂膀,骨节发出"咔咔"的轻响,手肘靠在旁边的茶几上,语气里带着几分自嘲,"现在,面对盟友和晚辈,就该坦坦荡荡,就把那阴私之事说了出来,你介意也好,不介意也罢,老夫,就是这个态度!"他说着拍了拍茶几,震得茶碗都跳了跳。
"不愧是归蝶的父亲,她的气魄很像您。"信长的手指停了下来,嘴角漾起一丝笑意,那笑容里带着对妻子的宠溺,冲淡了之前的戒备。
"哈哈哈!"斋藤道三仰头大笑,笑声在空旷的大殿里回荡,惊得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你不怕我这个国盗者、美浓之蝮?"这一刻的斋藤道三不像是外号中那阴毒的蝮蛇,反而颇有些豪迈,眼角的皱纹里都透着笑意。
"您不嫌弃我这个傻瓜会坏事便好!"信长嗤笑一声,那笑声里带着少年人的桀骜,他抬手理了理阵羽织的系带,动作洒脱利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