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吃的,有穿的,就能开开心心觉得心满意足。
伊莲娜小姐非常欣赏茉莉哪怕生在贫民区的孤儿院中,依旧就能保留这抹率真与朴素,像是在锈迹斑驳的绿锈里,依然能保持物质的本来颜色。
可安娜也真的有些无奈。
她真的是一个极少极少会被人拒绝的人。
伊莲娜家族的强势,能压得布朗爵士喘不过气来,伊莲娜家族的好意,也很少有人有勇气去拒绝。
这才短短两天的时间而已。
一大一小两个人。
昨天那个谁谁谁才把她的300万欧元推回来。
今天,这个小姑娘也用一种彬彬有礼的态度拒绝了她,人在过于彬彬有礼的时候,往往就显得疏远。
在小孩子身上。
这种情绪化的特性显得尤为明显。
“哼!”
女人心底又响了一声轻轻的哼声,音色与九岁大那年,钢琴老师在她面前称赞一位同龄的天才琴童时,安娜用拇指尖在钢琴键盘上重重按下的C大调的“do”别无二致。
“他对我很好,送给了我好多东西,油画笔,衣服,插画集……”
谈起年轻人,小姑娘的脸上的笑意和她面对安娜时的微笑截然不同。
茉莉的眸光倒映着女人的身影,黑亮眼睛里酝酿的优美情绪,和安娜身体优美的剪影交错而过。
存在在精神世界的笑。
存在在物质世界的人。
两者无法相融。
安娜端详着这个亮晶晶眼神。
“唉。”她悄悄叹息。
拉丁文长诗里饥渴的坦塔罗斯对着胸前的荡漾的湖水伸出手去,在手指触碰到水波的瞬间便交错而过,化为虚无的泡影。
“你也给他当了一个好模特,茉莉。”
伊莲娜小姐记起了用圆珠笔交换得到油管上百万播放量的学姐。
“你有双漂亮的眼睛。”
“请一个有这样漂亮眼睛的小姑娘做模特可是很贵的,他从你这里得到的,远远要比他给你的东西多。”
安娜用她自己也说不清到底是什么心思的复杂语气说道。
“姑娘,别觉得你亏欠他的,你谁也不欠。”
——
《油画》团队一行人,准备离开好运孤儿院的时候,正值晌午。
明艳的太阳高悬在头顶。
热带雨季潮湿的阳光更凸显出了老教堂布满灰尘的破败。
一幅西方生产出来的东南亚老旧的金粉底的地毯。
在它完好无缺,刚刚被流水机器织出来那天,工艺也称不上多么细腻精巧,更何况此刻纵横交织的粗呢纤维中积着一个多世纪积累下来的烟灰,又被潮热气逼出了霉点,便实再没有什么可供把玩的价值。
女人尝试着扶着手杖,从毯子上来回踱过,幻想能得到些不一样的感触。
除了在阳光下被激起的烟尘,她什么也没有看到。
“听茉莉说,你们是艺术杂志,对顾为经的事情很是关心,这些东西也许是你们想要的,写文章时用的上。”
院子里。
女院长走过来将一个文件本递给了艾略特秘书。
“谢谢。”
安娜坐回了轮椅上,礼貌的接过了对方的礼物,低下头来随手翻开,那个本子里夹着的都是些各式各样的儿童画。
蜡笔、水彩、铅笔什么样的都有。
没有个章法,也没有个调子。
根本称不上艺术品。
“这不是他的画吧?”
“这是小顾教孩子们画的卡通画,他觉得画的好的就贴一颗小红心,我把它们都收集了起来,有的还是他握着小孩子的手画的呢……”
伊莲娜小姐会心一笑。
她本来没什么兴趣,此刻看着那些童稚风格十足的作品,又顿时觉得很好玩。
毒舌且难以相处的家伙,在小孩子们面前还有这样一面——
有点反差萌。
“很好啊。”
安娜赞许道。
这个小小的本子,是她老教堂此行最大的收获,安娜还没有想到应该怎么使用,在报道文章中当成年轻艺术家的“黑”历史?
亦或是下次见面时,善意的调侃一番,用来缓解昨日的尴尬。
安娜指尖拂过本子上小猪佩奇的红粉色的大猪头。
“1881年的皇家艺术沙龙上,评论家称埃德温·兰西尔是画狗大师,他在《油画》里把一只拉布拉多犬画成了钱德勒爵士的模样。很可爱,我觉得你也挺有这样动物画的天赋的?如果有一天我实在厌烦了布朗爵士,或许可以委托你来帮忙?”——下次见面的时候,要不然就用这样的话题做为开场?
伊莲娜小姐这样的人,她在采访的过程中对别人微微笑一下,都是对对方莫大的赏赐。
她要是愿意见到谁的时候,说一个带有安娜式毒舌,内里完全是善意的冷笑话做为开场,那真的是已经相当于在说,对不起,上次可能我对你的态度带有些偏见,我们和解了好不好?
“是很好啊。”
女院长顺着安娜的话题继续说了下去——“小顾一直都是一个特别好的人。他很有爱心,给了孤儿院很多笔捐赠,以前我们这里又老又破,很多陈设甚至还是一百多年前的前殖民地时代所留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