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一。
侯安都军至象牙江,收拢败兵和船只。
也收到了一个惊人的消息:周文育已经遇害。
”不可能吧,凶汉就这么死了!?“
侯胜北觉得不可置信。
这不只是一场清理残党的战斗吗?
堂堂镇南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征战三十多年的宿将,陈霸先麾下的头号猛将,就这么简单地死去了?
想当初南康之战以寡敌众,四面重围箭如雨下,凶汉都没事。
徐嗣徽水军拦路冲破阻挡,和对方骁将单挑也没事。
和北齐十万大军决战,还是平安无事。
几个南川酋帅能奈何得了凶汉?
绝对不可能。
侯安都比儿子要冷静现实很多:”还需要进一步打探,据说是熊昙朗下的手。“
”熊昙朗,他不是我军吗?“
”这种贪财无义,割据地方之辈,能有什么忠义之心,做出什么事都不奇怪。“
侯安都道:”见到我军兵败,想拿主帅的人头作为晋身之阶,转换门庭也很正常。“
”那我们怎么办,阿父?“
”既然取回大舰,水面上就是我军的天下了,可进可退。“
侯安都决定道:”全军下达禁口令,待探明情况再定行止。“
……
很快确认了周文育的死讯。
百五十里外的新淦,已经被熊昙朗占据,挂出了周文育的人头示众。
据逃回来的败兵说,熊昙朗听说周迪和吴明彻失利,谋害周文育的阴谋已露迹象。
监军孙白象探知其事,劝周文育先下手为强。
周文育却道:”不可,我旧兵少,客军多。若取熊昙朗,人人惊惧,亡立至矣,不如推心以抚之。”
他并没有立刻下狠手对付熊昙朗,而是采取了安抚交心的手段。
周迪败走后,下落不明,不久后寄来了书信。
周文育大喜,将信出示给熊昙朗,本想安定其心,谁想到熊昙朗就在席间下了毒手。
侯胜北听了又惊又怒,熊昙朗竟然可以如此卑鄙,谋杀友军主将。
而周文育一代豪将,居然就这么被害了。
侯胜北虽然没有亲见,但是总觉得周文育的人头一定是须发贲张,至死也满是桀骜不服的表情吧。
他还记得十年前,和周文育初次见面时,他粗狂豪放的外表,大冬天在河里扑腾游水的快活模样,以及和自己讲述陈庆之的故事时,回忆旧事流露出的淡淡哀伤。
凶汉真的死了,侯胜北的心中,一股哀悼之情油然而生。
……
“撤退。”
侯安都果断下达了命令。
熊昙朗反叛,周文育军的麾下诸将一网成擒,军士被俘虏收编。
再加上曹庆的部队数量不明,我方如果不及时后撤,很可能会被敌军以优势兵力攻击。
祸不单行,八百余里的后方,鲁悉达的裨将梅天养等在相持快有一年后,见局势不妙,转投北齐。
北齐军一拥而入,鲁悉达只得率麾下数千人渡江前往建康。
晋熙等五郡陷落。
陈霸先却没有因鲁悉达失势就改变态度,喜道:”来何迟也。”
鲁悉达不卑不亢对曰:”臣镇抚上流,愿为蕃屏。陛下授臣以官,恩至厚矣,沈泰袭臣,威亦深矣。然臣所以自归于陛下者,诚以陛下豁达大度,同符汉祖故也。”
陈霸先叹道:”卿言得之矣。”
即授鲁悉达平南将军、散骑常侍、北江州刺史,封彭泽县侯。
……
鲁悉达这段话虽有吹捧在内,也不算过分,这段插曲侯胜北当然是不知道的。
侯安都所部现在面临的局面:
前路被熊昙朗叛军阻住,又有曹庆、常众爱、周炅等王琳军。
后路被清河王高劢、慕容俨、王贵显、侯子监的北齐军占据。
幸运的是,他们这支万人部队已经上了大船,可以顺流而下。
虽然江北有敌军,江南还是安全的,只要退到南皖口,就有临川王、荀朗等接应了。
问题是,这八百里路程,能顺顺当当地撤回去吗?
……
战斗是在突然间爆发的。
回程才行了半日,斥候便来报,数里外发现了敌军。
敌军分为水步两路,和我军同一方向,正在向北前进,人数三千左右。
数十里外,还有同样规模的敌军,也正向这个方向开来,
消息传到时,敌军也发现了我军,前军一部已经和对方交上了手。
根据位置来看,很可能就是击败了周迪、吴明彻的那支敌军。
侯安都奋然起身,令侯胜北率本部五百,乘船绕至敌军后方袭击,自己则率军正面压上,一举打败他们!
看到阿父在面临战阵时,恢复了往日模样,想到又能和阿父一起并肩作战,侯胜北心中涌起了说不出的喜悦,用力答道:”遵命!“
侯胜北召集部下,乘坐一艘三百人的大型斗舰和五艘艨艟,随着其他船只共同迎敌。
我军主力大舰横冲直撞,压制住敌军水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