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5章 再见面

在灵山镇我们老家的后山里,在曾经埋葬着阿黄狗的土坡旁边,又添了一座新坟,那是羊克的坟。

羊克坟头的纸灰被山风卷起,粘在褪色的蓝布衫上。三根未燃尽的线香斜插在湿润的新土里,青烟像三条纠缠的蛇蜿蜒上升。我蹲下身时,裤脚蹭到半截蜗牛壳,乳白色的螺旋纹路里还沾着暗红泥浆。远处松林传来布谷鸟空洞的啼鸣,二十米外冬瓜正用打火机燎着裤腿上的苍耳,火星在暮色里忽明忽暗。

新土中新芽已经长了出来,下葬不过几个月时间,坟圈边的脚印便已经黯淡,也许,除了我与冬瓜之外,这个世界已经没多少人记得羊克了。

……

我们老家新修了宗族祠堂,回去时,经过祠堂门口的大草坪时,我看见了一台蹒跚着打着双闪进山的宝马X3,那是一辆化成灰我也认识的车牌号3333的车身有多处划痕,看起来有些沧桑老气的宝马。

宝马与皇冠 会车时停顿了一下,隔着车窗,我仿佛看见了驾驶室里的刘彦明,他是不是在看我呢,他是太子岭人,开车来我们村里,想必也是来祭奠羊克的吧。

我的思绪纷杂,很想下车问问刘彦明,被欲望支配的这些年,活的还轻松么?

我还想问问刘彦明,十几年前,他率先提出的舞水河结拜是出于真心么?

我更想问刘彦明,十几年的兄弟,当他暗中联络公安想抓羊克时,难不成不知道羊克是通缉犯,被抓就是死么?

可这些问题,仿佛早已经没有了问询的意义,答案早已存在于我们各自的心中。

……

我凝视车窗内的刘彦明好一会儿,当我示意海子,让他开车走时,宝马的车窗降下,刘彦明的脸露了出来。

那是一张和我预想中差距很大的瘦老脸,瘦了好几圈的满是褶子的脸上堆叠出带着几分讨好的笑容,他挥着手,喊了几声,隔着车窗,我没听清楚他喊的是什么,但我能清晰看见他脸上的那份久违的带着几分陌生的不自然的讨好。

当刘彦明降下车窗时,我闻到他车里飘出的廉价车载香薰,混合着隔夜泡面与烟蒂的酸腐味。他扶方向盘的手背青筋凸起如盘踞的蚯蚓,指甲缝里残留着暗红色印泥——这双手上周刚在离婚协议上按下指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