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只是唐军传唱的纪律歌谣在街巷间流转，不过月余，这场被军士和妖族百姓私下称作“红潮”的变革，已如春雨漫过田畴般，轰轰烈烈地浸透了郡城的每一寸土地。

此时百姓的住处早已被修建妥当，城门已经不再限制百姓出城，妖族能自由的进出城后，整个飞阳郡开始恢复生气，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晨光刚漫过飞阳郡的城楼时，卖早点的狐妖阿婆已习惯了先给街角修桥的唐军战士留两笼热气腾腾的肉包。

还记得一个月前唐军初到时，她攥着钱袋躲在门后，生怕这些穿玄甲的军人像从前的妖族将领那般，就因为看她碍眼，就抬手掀了她的摊子。

可如今，她看着那些军士帮着搬柴火、扫灶台，哪怕喝碗水都要放下几枚铜钱，连她掉在地上的蒸笼布，都会有人弯腰拾起来抖干净递回她的手里，这是她活了五十年从未见过的。

城西的狼妖少年阿烈，曾经最是怕见“官”。

从前妖族贵族的侍从路过，随手踹翻他捡柴的背篓是常事，若敢多嘴，还要挨上几记耳光。

那时他以为，像他们这样没背景、没修为的“贱妖”，生来就该受这般磋磨，能不饿死已是天幸。

可唐军来了后，他亲眼看见一名将领为了护着他硬生生拦住了军士急行的马队，后来红潮席卷，那些骑马的军士见到行人更是伏下身段绕路而行，这在他看来是不可思议的。

现在他每天都会早起，把自家在冬季之前晒的野菜干悄悄放在唐军的营房外，看着战士们发现时笑着朝他挥手，心里比吃了蜜还甜，只是有一点不好，那就是吃了他的野菜干后，唐军军士总会拿出一大碗肉作为回礼。

最让郡里老人们动容的，是唐军处理贵族逃跑时遗留的粮窖。

以往边郡的粮秣，多半被上层妖族私吞，百姓们只能靠挖野菜、猎些小兽度日。唐军打开粮窖那天，全郡的妖族都围了过去，看着战士们按人口分粮，连腿脚不便的老鹿妖都被人扶着领到了属于自己的那份，不少人当场就红了眼。

有个白发老狐妖颤巍巍地摸着粮袋，哽咽着说：“活了一辈子，只知道军人是来收粮的，今儿才晓得，军人还能给咱送粮啊！”

这一个月的时间，唐军的好，妖族百姓们都看在眼里，修房时怕碰坏百姓的院墙，宁愿绕远路运材料。

买东西时哪怕差一个铜板，也要跑回去补上，夜里巡街时见着谁家的孩子哭，还会掏出怀里的糖哄一哄。

原来充满暴虐的飞阳郡变得安详了起来，再也看不到因为一些口角就打起来的妖族，因为每当有人起了争执，总有唐军军士前来劝阻。

一开始还有坏妖猖狂惯了，热血上头不在意这些军士，可随着唐律的施行，这些坏家伙终于明白了锅是铁做的道理。

有的妖族私下里嘀咕，会不会是唐军装样子骗他们？可随着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军士们的笑容没变，做事的规矩没变，“不拿群众一针线”的调子，就像刻进了骨子里。

是啊，谁会装样子装一个月？图他们这些没权没势的普通妖族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