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已经不是自谦了,而是自贬。
玉美称瑜,《诗经》有云“言念君子,温其如玉”。
而玉中如果有絮状杂质,便是档次较低了。
徐干说他自己的《中论》最多只是含有瑕疵的低品质玉石,还需要陈仲来错、来磨,来用斧子砍,那样才有可能勉强成为美玉!
这简直就是在说,整本书没什么可取的了,能从中找到一点点有价值的东西,就是极大幸运。
如此激烈的自贬。
徐干没有对董志张说过。
恐怕,也不会对谢弼说过!
甚至,都无法想象,徐干是受了什么刺激,为什么会说出这种话来。
董志张偷眼去看谢弼表情,果然见到他一直控制得很好的嘴角,无可掩饰地沉了下去。
坏了!
董志张心中不由一慌。
谢弼心里肯定恼了。
徐干的话,分明是说陈仲的名声、地位,在他心里,更在谢弼之上。
这让谢弼堂堂一郡太守,感应大修士,很失颜面。
不过,这里种种心思,根本不曾被陈仲在意分毫。
他很是自然地伸出空着的左手,从董志张掌中取得了书稿,眼睛却是直视徐干,并未去看《中论》文字。
松开“泥猴”。
迈步来至床前,陈仲只沉声问徐干道:“死生者,性命之区域。性命在生故不谓明,其之在死亦不谓昏。然生之为人所欲者,盖业成于此也。伟长着稿,斯业未已,余老迈之躯,亦有不堕之志未行,岂敢复诺于人?今日手书在此,只问伟长,欲生而成之乎?欲死而弃之乎?”
陈仲这话,直言“生死”在他眼中,只不过是性命的不同阶段,虽说阶段不一样,但并没有什么高低上下的区别,所不同的,只是生的阶段可以做成事业、追逐志向,这正是人们喜爱“生”的缘故。
接着,他又告诉徐干,说他自己很老了,可是也有自己的志向还没有达成,不敢再随意应承徐干,替徐干完成事业。
所以,你徐干是活下来自己完成事业?
还是就此选择死去,放弃事业呢?
边上那被陈仲、董志张救下,一路带到了此间的孩子,努力地瞪着眼睛,好似也能听懂,也在思索一般,只不过此间无人在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