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平安闭目等候。
如果姬昌决定杀了姬旦,那他并不会多做什么。
这个世界本身就是错误的,一切的源头都在于自己老师编造的神话,而当前这不过是他众多责任中的一件小事罢了。
噹、噹噹。
姬昌手中的匕首落在了地上。
他像是失魂了一般,愣愣地站在那,心底的阴影几乎要将他完全吞噬。
“你、你如果是神明,那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我能怎么办?”
姬昌低沉的嗓音带着几分无力、几分愤怒:
“我们为商人尽心尽力,尽心尽力的抓羌人,抓我们一千年前是同一个祖宗的人,给他们做人牲,去祭祀、去供奉他们的先祖!
“我的父亲就是他帝乙的一条狗!他就算是一条狗!也替他捕猎了那么多猎物,杀了那么多的强敌!
“结果呢?
“结果一具全尸都没留下。
“就因为他猜忌、他觉得,他觉得我们姬家对他不忠,他是王他就可以这么觉得,因为他是王我们就要去信奉他!”
姬昌双手像是抱住了滚烫的铜柱,怒吼的嗓音在此地回荡:
“我们周人变强就是有错,我们人越来越多就是有错,我们威胁到了他们商人就是有错,我们早就不得已把一半的族人分出去,他们还是觉得我们有错!
“这是王吗?这是王吗!他配吗……配吗……”
李平安闭目不言。
姬昌在后不断喊叫着,释放着,最后跌坐在了地上,双眼不断流泪。
“旦儿,我真的快被他们逼疯了!我真的、真的。”
“父亲,”李平安低声道,“你如果要杀我,我并不会怪你,动手就是。”
“你知道的。”
姬昌看着那把匕首,终究还是仰头叹息。
“国若灭,家必亡,这么多周人在看着我……我不能把周人的命搭上去。”
李平安闭上双眼。
凡人诸悲莫过父子相残。
他静静等着,听到了那缓慢且无力的脚步声。
单凭姬昌现在的状态,少年姬旦想反杀其实很简单,但李平安此刻并未动弹。
<div class="contentadv"> 他眼前不断浮现出一幅幅画面。
天地残骸;
众生在灭世的火焰中沉沦苦海;
一次次开天,一次次注定的命运。
没人知道他的迷茫,没人知道他的愤怒,而活到了现在,合道了的他,只能一步步前行,被推着前行,在一个被设计好的甬道中。
他现在只想去完成这一切,去打破前方那一面面墙壁。
在这里离去,或许也是好事,他可以更专心去谋划封神,去领悟诸多大道,去走这条他不得不走的路。
不用或许,这就是好事。
东皇选择用遗忘和消失来对抗他的命运。
而他,必须想办法去尽量治愈那个一走了之的老人所留下的创口……
哒。
一只大手摁在了姬旦的肩上。
李平安在等匕首刺他背部的痛感来临。
另一只手突然摁在了他的胸口,用力向后摁着,让他落入了一个不算宽阔的怀抱。
李平安愣了下。
背后姬昌的哽咽声,让他有些回不过神。
“我怎么会杀我自己的儿子,我怎么会杀我自己的儿子……你告诉我该怎么办,旦儿,你告诉为父,为父到底要怎么办,我怎么办才能保护你们……商人有那么多先祖在上面啊。”
李平安没有答话,心底暗自一叹。
那夜过后,姬旦再未出现在西伯侯府。
西伯侯姬昌对外放出消息,说自己的四子姬旦被神仙接去。
只有西伯侯身旁的几个亲信老侍卫知晓,四公子就在西伯侯府,只是在地下呆着,脚上多了一副沉重的铁链。
这几个老侍卫负责给姬旦送饭,且每个都是不识字的聋哑之人。
……
被囚禁了。
李平安着实没想到,姬昌会用这样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