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低头整理红字的苗良方睁大昏花老眼,看了看林丹青:“林医官,这是翰林医官院新发的医官袍?”又疑惑,“怎么还送了裴殿帅一件?”
……
看杜长卿的模样,是不打算迎客了。
陆曈看到他的动作,也是一怔,纪珣走到陆曈身边,微撩袍角,正要坐下。
“应该的。”他笑。
裴云暎扫了一眼,眉头微皱。
见他看的入神,银筝笑道:“这是姑娘的屋子,冬日花开时,打开窗就有梅花飘进来,可好看了。”
“那要御医陪葬的,顶多是人品不怎么样。有的话本更过分,写男女角儿新婚,一夜十三次……”她凑近陆曈压低声音,“你我都是学医的,这不离谱吗?”
其余人都已来过院子几回,唯有纪珣与竹苓是头一次来,走得更慢些。
“因为萧副使说女子重前夫……”
忽然间,斜刺里响起一道声音。
“这件好!”段小宴赞道。
医馆前,人烟熙攘吵闹,渐渐那吵闹声也淡去,被马车下站着的二人聚集住目光。
段小宴轻咳一声,主动转向裴云暎的衣橱:“哥你放心,有我在,绝不让咱们殿前司的脸面落后他人,我来替你梳妆打扮——”
“唰”的一声。
银筝不解:“为何?后面写岔了?”
“是呀,”银筝笑着解释,“讲的是一对高门宅邸里真假千金的故事,真假千金、先婚后爱、兄妹相恋、假死脱身、最后破镜重圆,皆大欢喜,可有意思了。”
他走到石桌前,苗良方和段小宴已先坐下,陆曈正将碗筷一一摆好,阿城动作很麻利,不多时就已将饭菜摆满一整张桌,摆不下的,则放在石桌前的小木椅上。
她这思虑得长远,让陆曈与银筝二人一时无言。
林丹青也得了一张红纸。
虽然有些酒楼的油纸袋尚未扯干净,仍黏有一点在菜肴上。
少年一个激灵,连忙辩解,:“我说的是实话,不信你问青枫。”
门口的杜长卿挤了进来,目光在他二人身上逡巡一转,皮笑肉不笑道:“我看时候不早,人都到齐了,就别在这门口一并挤着,进院里用饭吧。”
同样的浅蓝衣袍,同样俊美出挑,然而同一种色彩,穿在不同人身上却全然不同。
杜长卿把舀勺一摔,抱胸冷笑:“真是令人叹为观止。”
草编竹篮盖着的绸布一掀开,里头坑坑洼洼黑漆嘛黑团团囫囵物,还有些干枯枝草。
白炸春鹅、清撺鹑子、荔枝腰子熬鸭、山煮羊、蜜渍豆腐、雪霞羹、酒烧香螺……
门外烈阳仍盛,银筝笑着上前,打破微妙尴尬:“纪医官与小裴大人都来了,快快请进,阿城已备好茶了。”
“在!”
裴云暎:“……”
段小宴挑剔地一一看过去,最后从衣橱最角落,挑出一件锦袍来。
裴云暎看一眼衣袍。
阿城和银筝站在医馆外,给路过人分发一些熬好药茶,庆宴开始总要做点彩头,仁心医馆不能像清河街那些大酒楼开张一般送太贵的,却也不好对路过人说一句“欢迎再来,”便送一张银筝写的“身强体壮、寿比灵椿”的红纸。
站在门口的青枫认真看向远处,假装没听到段小宴的话。
陆曈茫然。
段小宴脑袋凑前,摇头点评:“不好,陆医官平日喜欢穿白,你穿件黑色去,岂不是真的黑白无常?”
林丹青摸了摸下巴,附在陆曈耳边嘀咕:“纪医官不穿医官袍的样子,还怪有几分姿色的,是不是?”
“公子——”竹苓扯了扯纪珣袖子,“这窗前居然有棵梅树哎!”
“她、她穿了黄色啊。”
纪珣点头应了。
陆曈:“……”
“失策。”少年痛心疾首,低声道:“没想到这纪大公子竟也如此心机深沉,倒显得你俩撞上了,无事……哥,你底子好,足以艳压群芳。”
正从门口走过的青枫赶紧转头望天。
悬挂在李子树枝上的鲜红炮竹热热闹闹炸响,溅起的碎纸缀在枝叶中,浓绿也添了点嫣红色彩。
才走到门口,还未对纪珣说话,忽地又听见一阵马蹄声。
纪珣颔首:“今日庆宴就可用上。”
陆曈愣了一下:“不是。”
仁心医馆前,一片热闹。
裴云暎进了屋,走到屏风后的紫檀暗八仙立柜前,打开柜门,伸手拿出一件皂色鹰纹窄袖锦袍。
他眉眼不似方才那位清冷淡薄似水墨,更加锋利分明、夺人心魄。偏偏扬起唇角时,露出若隐若现梨涡。
她平日忙着坐馆和帮医馆制药,不知银筝何时迷上了这个。
“那位公子生得也不差,届时宴席开始,男子间明争暗斗起来,谁丑谁尴尬。万一纪大公子盛装打扮,一举夺得陆医官芳心,妒忌的滋味,可是十分难受啊。”
“我家老祖宗说过,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这罪过可就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