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曈看着他:“是什么结果?”
“还能有什么结果,姓戚的老匹夫自己死了儿子,非要拖其他人陪葬。你前脚离开苏南,后脚就派人跟上打算在途中取你性命。若不是我哥有远见,早被他钻了空子。”
“裴云暎?”
“是啊,”段小宴道:“云暎哥猜到戚老狗定没憋着好心。所以在护送医官的护卫们中安排了他的人时时提防。盯得很紧,那些人没有察觉。”
“后来我们也来了,苏南的人更多,刺客更找不着机会,才狗急跳墙。”
段小宴拿起筐里一只药囊,“你别担心,刺客都招了,一共有好几人藏在苏南城里,现下都已拿下。如今戚家已倒,不会再有人取你性命。”
陆曈不语,只盯着小筐,片刻后开口问:“他的伤怎么样了?”
段小宴眨了眨眼,似才反应过来陆曈说的是裴云暎方才救她左臂上挨了一刀,一拍桌子嚷道:“哎呀,相当严重,刚才我们审犯人的时候,他脸色都白得吓人,差点昏倒。”
陆曈平静道:“殿前班的护卫,应当不会虚弱至此。何况我看过他伤口,不至你说的如此严重。”
少年眼珠子一转:“陆医官,这你就有些盲目了,我哥先前在岐水平乱,日日刀光剑影,可不是容易事。等兵乱一平,立刻又带着药粮马不停蹄赶到苏南。如此奔波,人本就虚弱,这下一受伤,简直雪上加霜。”
“他受了伤,你不去看看吗?”
不等陆曈回答,段小宴又咧嘴一笑,“其实我来找你就是为的此事。我哥审完人回宿处了,常医正在疠所忙,叫我寻个医官去给云暎哥包扎,我瞧大家都抽不开身,还好你在。陆医官,我把包扎的药和布条都放在门外了,毕竟我哥是为你受了伤,你医术那么高明,把他交给你我放心。”
他起身,把药囊丢回筐里,“我还有公务在身,就先出去了。”
言罢,不等陆曈开口,逃也似地窜出屋。
他跑得很快,陆曈再叫已来不及,默了一下,放下手中药囊走出屋,院子里的石桌上果然放着个药托,里头摆着干净的水和布条,还有一些伤药。
她走到石桌前,心中微微叹气,终是将药托捧了起来。
……
禁卫们的宿处离医官宿处很近。
也是为了保护医官,蔡方特意寻了相邻的两处宅子。
禁卫们此刻跟着蔡方出去,院子里并无他人。
青枫瞧见陆曈时,目光闪过一丝惊讶,待瞧见她捧着的伤药时,了然侧过身去,替陆曈推开屋门。
陆曈走了进去,屋门在身后关上。
屋子里很暗,并未开窗,苏南的这个冬日阴沉沉的,白日也像是傍晚,桌上燃着一点烛火,摇曳灯火下,一扇屏风后,隐隐显出一个人影。
听见开门动静,对方也没有动弹。
陆曈捧着药盘往里走,待绕过眼前屏风,就见一道挺拔人影背对她坐在桌前,只穿一袭墨色中衣,正侧首将衣裳褪至肩下,露出左臂上一道淋漓伤口。
桌上放着清水和伤药,似乎是打算自己上药。
察觉到有人近前,他道:“出去。”
陆曈放下药盘。
他微微蹙眉,一抬头,顿时一怔。
“段小宴让我来给你上药。”陆曈开口。
裴云暎看着她,没说话。
陆曈抬眸,示意他放下手臂,待他放下手臂,她伸手,去脱裴云暎的衣衫。
指尖落在光裸皮肤上,二人都略微顿了一顿,很快,陆曈就收起心中思绪,剥开他的外裳。
衣裳被全然褪了下去,露出青年光裸的半身,他的身材修长结实,常年练武,肌理线条分明,轮廓流畅似只美丽猎豹,有种蓄势待发的力量感。
陆曈见过很多人的身体。
男人、女人、老人、小孩、活着的、死去的,正如林丹青所言,医者见惯病者身体,早已习以为常,她先前也不是没见过裴云暎赤着上身模样,然而此刻,心头却忽而闪过一丝极轻的不自在,令她取用药物的动作也不如往日熟稔。
这点生涩被裴云暎捕捉到了。
他看她一眼,顿了一下,忽然开口:“你怎么不敢看我?”
陆曈拧手帕的动作紧了紧,语气依旧平静:“裴大人想多了。”
她低头这般说着,神色如往日一般镇定无波,却根本不看他的眼睛。
裴云暎垂眸看着她动作。
陆曈用帕子清理过他臂上伤口,刺客的伤口并不深,他避开得很及时,她拿过药瓶,将膏药抹在他伤口处,又挑选一条干净白帛替他包扎。
整个过程,二人都没有说话,窗外风雪寂静,偶有大雪压碎树枝的脆响。
一片安静里,陆曈感到头顶那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灼灼令人无法忽略。
屋子里没有烧炭盆,苏南物资紧缺,取暖之物都先紧着疠所和苏南百姓。明明寒日冷冬,陆曈却觉得自己脸颊有些发热。
“从我到苏南起,你一直躲着我。”
头顶传来裴云暎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