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声停了。
有人打了声招呼,“老钱家的,你这是……大力不是回来了吗,你不陪着?”
指尖落在锁扣上,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一路蔓延到了四肢百骸里,钱嬷嬷没有转过身,只低了头淡淡应着,“嗯。他又走了。”
“又走啦?这不才回来半日嘛!这一来一去的,路上倒是耽搁不少时辰,大力他娘哟,不是我心眼子不好哈,我觉得这可不对劲呀,这求学可不是这么求的,这都多少年了,什么学都得求回来了哇!”
“是呀……”钱嬷嬷应了句,仍然没有转身,她摩挲着那锁扣低低道了句,“今年、今年年底回来,就不让走了……你们慢聊,我先走了。”说着,低着头撑着伞跨进了大雨里,逃也似地走了。
身后,依稀有些窃窃私语,声音不低,有恃无恐的,“我说什么来着!我方才就看到有个男人来找她,那男人一看就不简单,指不定是在外头得罪了什么人呢!”
“哎,这钱家寡妇,也是个命苦的。”
……
声音随风而来,又散进雨里。
茫茫天地间,渐渐的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只听得到雨水打在油纸伞上的声音。
就好像自己的世界,只剩下了这一方油纸伞下的容身之所。
无人得见的角落里,钱嬷嬷缓缓地蹲了下来,她的表情自始至终有种油尽灯枯的灰败麻木,就好像整个人的魂魄都已经死去,只剩下了一具躯壳般。
什么求学,也大抵是假的,躲债才是真。也难为自己这些年在东宫伺候,没有遇到这些要债的,竟然至今都被蒙在鼓里……
一千两。
一千两,把钱力卖了都不值这个价。
粗略算了算,堪堪能还清那些账单,大约剩下百余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