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3章 胆战心惊的宁三爷

对方突如其来的激动令人错愕,姬无盐愣怔间,竟未曾来得及避开,衣袖已经被人拽在了手里。

她垂眸打量五长老,一时间有些莫名于对方这突如其来的变色……对方这一整晚的时间都挺平和的,哪怕是气愤,也尽量维持着阴阳怪气的体面,不管言语之间如何你来我往刀光剑影,至少表面上都是言笑晏晏,仿佛任何不够体面的表情都会让自己棋差一着似的。

只这一瞬,又是为何?姬无盐有些看不明白,却很敏锐地抓住了对方话语之中的重点,“巫蛊、天心、阵法”……巫蛊之术是姬家秘术,天心琴一直都在这里,所以五长老激动的点就在于“阵法”?还是说,是这三者之间某种不为人知的、较为隐秘的关联?

她审度的视线过于明显,眼神里的困惑同样明显,只是五长老此刻完全沉浸在这个消息带来的冲击里,完全没有注意到姬无盐表情之间的变化,只一再追问,“姬无盐,你是不是学了巫蛊之术?你一定是学了!姬从隐那个小人,我终于明白她为什么要撤销长老会、为什么要封禁巫蛊之术了,她要姬家所有人都学不了,让巫蛊之术成为她的独家秘术!哈哈哈哈,姬从隐!你这个小人!”

姬无盐抽了抽自己的衣袖,没抽出来,对方瘦骨嶙峋的指尖像是遒劲有力的丑陋树枝缠在她的袖子上,看着只觉不适,她皱了皱眉头,低呵,“松开!”

对方却执拗地要一个答案,仍然近乎于疯魔地一遍遍询问姬无盐是不是学了巫蛊之术。

“巫蛊……”姬无盐轻声喃喃,垂眸轻笑,眼底水光潋滟,墨色的瞳孔里却似海浪层层翻涌而来,又疏忽褪去,她闭了闭眼,抬手间,那截被攥在对方手里的衣袖应声断裂。她冷声嗤笑,“我若当真学了那劳什子玩意儿,还能任由上官鸢落在你们手里?”

对方微微一怔,疯魔般的表情定格在脸上有些滑稽,她攥着手里那截碎布,张嘴喃喃着,“不可能,你有天心,你学阵法,你怎么可能没有学姬家蛊术?姬从隐到底在想什么?”

有些念头一旦形成,旁人不管如何解释都是没有用的。

何况,本就解释不清。

“外祖母到底在想什么,那是她的事情。只是五长老,我却可以明明白白告诉你,你想活……不可能。就算林一来了,他也带不走你。我还是那句话,我可以让你死得痛快些,若是你改变主意了,就让人来告诉我。”说着,姬无盐拂了拂断裂的那只袖口,收回目光再也没有看一眼五长老,背着手缓步下了塔楼。

楼下,门口的守卫还是那两个守卫,只是此刻哪里还有丝毫方才昏昏欲睡不靠谱的样子?想来若是白雪再次折返,看着如今两人模样,也该觉得方才恍若梦境一般地不真实。

走出塔楼,跨出门槛,抬头间就见着站在门外背着手仰面看着塔楼楼顶的宁修远,姬无盐只觉得今晚心里头堵着的那团棉花突然间就消失无踪了。她站在宁修远一步开外的地方,偏头笑问,“你如何会来?”

宁修远朝她伸手,月色下莹润的白,却并不女气,节骨分明的手掌有种莫名的安全感。握住了姬无盐递过来的手并肩往回走,他才说道,“今日出宫早,想着来看看你,在你院里等了好一会儿没见人,倒是见着了席玉,说你在此处,我便过来了。只是又担心贸贸然上去误了你的事,便在此处候着了。”

他说他出宫早,可这会儿已至深夜,想来是等了许久,可这人说起之时仍是轻描淡写。姬无盐眉眼微敛,任由对方牵着自己缓步走在月朗星稀的月色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踢着路边的小石子。

宁修远偏头看她,却也只看得到她蓬松柔软的脑袋,看起来触感毛茸茸的样子,让人想起那只乖顺又贪玩的猫儿。

只这会儿这只猫儿看起来偃旗息鼓的。

“遇到麻烦事了?”宁修远挠了挠她的掌心,问道。

姬无盐摇摇头,看起来有些恹恹的,宁修远便也不问了,只道,“困了吗?若是不困,陪你走一圈,散散心?”

“不困。”姬无盐应道,“只天色已晚,你明日还要进宫,实在不好太晚歇息……宫中陛下那边如何了?”

“还是那样,时好时坏的,好的时候嚷嚷着要起身走两圈,下午的时候说要吃银耳羹,御膳房刚做出来,他却又觉得腻得慌,吃不下了……清醒的时候能记着太子被他禁足于东宫,还会要我打听陈老的医术到底如何,但迷糊的时候又嚷嚷着太子翅膀硬了不去看他……这几日总如此反复。”

姬无盐点点头,又问,“席玉说……你请了秦太医去大理寺治病?”

脚下步子微微一顿,宁修远空着的那只手几乎是下意识地一哆嗦,只瞬间又恢复如常,他低低“嗯”了声,一边绞尽脑汁想着如何自圆其说,一边继续以不紧不慢的速度往前走。

天边云层聚拢,遮住了半边月亮,夜色愈发深浓幽邃。

“我……我请秦太医出面,请他去给许四娘号号脉,顺便将‘沈姑娘’托我代为转交的一些生活用品带进去,那药丸就在里头。如此,便是往后许四娘病好了,那也是秦太医的功劳,你和陈老都不会被牵涉其中。”宁修远说得从容温和,完全看不出此刻暗暗咬着后牙槽想要将多嘴多舌的席玉吊起来抽一顿的心情。

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

姬无盐显然体会不到宁修远心里的惊涛骇浪,这个理由和她最初的设想差不多,她点点头很快就接受了。本也没有怀疑的意思,反倒体贴于宁修远的周全,“听说秦太医家里新添了个小丫头,心思全然都在小奶娃身上了,不好请吧?”

“嗯……他欠我个人情。”宁修远说得言简意赅轻描淡写,腮帮子却咬得紧紧的。

那边,兀自发呆的席玉打了个格外响亮的喷嚏,“阿……阿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