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胜券在握,李奕维的脾气都好了不少,宁修远的失礼之处他都浑然未觉丝毫冒犯,只含笑“叮嘱”,“还请宁大人速去速回,莫要耽误了陛下龙体。若是姬少主不放心陈老,那便一道进宫也无妨……进了宫在偏殿歇歇,本王会叮嘱御膳房做些江南口味的点心,绝不会怠慢了姬家的少主子的。”
他笑容可掬口口声声“姬家少主”,俨然就是在针对宁修远方才的意有所指。
心眼小得很。
宁修远心下嗤笑,面上却也只是如常,冷冷点了点头,一言不发地出去了。
李奕维看着宁修远不满却也无可奈何的背影,只那一瞬间的心情便是极好。只如今皇帝躺着,他总还得演上一演,遂压着嘴角转首看向一屋子太医,懒懒唤道,“诸位……”
他声音本就带着几分低沉,如今刻意压着说话,陡然就多了几分平日里没有的气势。
太医们齐齐躬身,“还请郡王殿下吩咐。”
恭顺,又瑟缩怯弱,哪里还有最初的那点本就为数不多的锋芒?李奕维心下嗤笑,却又对这种态度的转变深以为理所当然,毕竟……不过是些做奴才的,腰杆子能强硬到哪里去?他敛眉轻笑,打了一棍子,自然是该递一颗甜枣过去了。李奕维缓缓作揖,嘴角微微勾,说道,“诸位都是我朝最杰出的大夫,父皇的安危……本王就交给诸位太医了。”
众太医又急急行礼,频频点头说着“定当竭尽全力”的保证,像是啄食的鹌鹑。
李奕维这才无声地点了点头,背着手往外走,门外小厮立刻亦步亦趋的跟上,察言观色间,到了嘴边的话又悉数咽了下去——本想着说些吉利的话,可殿下看起来似乎并不担心陛下的病情,这些话就显得有些多余了。
出了陛下寝殿,小厮跟着走了许久,也没听李奕维有什么吩()
咐——这位郡王殿下似乎根本没有打算要调查陛下病发的打算,装装样子查一查的打算都没有……小厮愈发低了头缩了肩,连呼吸都敛着。
……
自那夜分别,宁修远还没见过姬无盐。说来似乎漫长,实际上也不过两日不到的光景,原想着今晚过来寻她的,不管要打要骂要生气,都由她,左右事情都在那里了,这道坎总要过去的。谁知,今日一早就变了天了。
宁修远请张德贤在马车里等着便是,张德贤本就不愿接这两头不得好的差事,心下又挂着皇帝安危,心事重重的又怕说错了话,闻言自是欣然应允。
姬无盐几乎是一整晚没睡,一直到了天际泛起鱼肚白才迷迷糊糊地眯了一会儿,但也虚虚实实地睡不踏实,总做梦,梦中认识的、不认识的,认得出的、认不出的人,像是搭了一个戏台子,轮番上台极尽闹腾,哪怕醒来便不记得这些个魑魅魍魉到底闹了些什么,但整个人只觉疲惫无力精神不济。
只还待睡个回笼觉,却不知怎的,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似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一般,于是披了外袍站在廊下站了许久,仍心绪不宁的,遂叫了子秋准备了早膳。刚吃完,宁修远来了。对方步子很大,脚步很快,浑身上下都写着两个字“正事”,或者说,“大事”。
姬无盐微微一怔,之前那种有什么即将发生的预感在一起涌上,将所有的尴尬与别扭都压下了,看着眨眼间到了近前的宁修远问道,“一大早过来,所为何事?”
“今日一早,宫中传来消息,陛下病重人事不省。”宁修远眸色微沉,尽量言简意赅,“我也被叫过去了。李奕维却在这个当口主张要将陈老叫进宫中去,无人能反对,张德贤已经在门外候着了……你,可有应对之法?”
陈老若是进宫,和太医们替皇帝诊治还是不同的。
如今“神医有神药”的消息已经人尽皆知,太医们若是治不好是能力有限,神医若是治不好……?神医怎么可能治不好?那是神医不愿治!那就是诛九族的大罪!至于治疗过程中若是发生什么不测……那也一定是神医的错!
毕竟,此前从未发生过什么不测,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