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
“听话。”
子秋瘪了瘪嘴,到底是不情不愿地将手中银针瓷瓶尽数交出,蹙着眉峰低声叮嘱,“姑娘,您如何都要小心,宫里头比不得外面怎么都方便。若是、若是……奴婢说是若是当真……”
言语间,声音都哽咽,“若是”了半晌也没敢将后面的话说出口,只断断续续地继续交代,“若当真……姑娘如何都要全身而退,咱们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姬无盐拍拍她的脑袋,声线温和,“好,知道了。”原想着再说些劝慰的话,只心事沉沉的,连笑容看起来都虚弱,一时间连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劝着,只又拍拍她的脑袋,轻声交代,“别担心,好好待在家里等我回来。”
子秋缓缓后退半步,点了点头,目送着姬无盐拾阶而下朝外走去,又猛地追上两步,站在台阶之上蓦地唤道,“三爷!”
宁修远驻足,回头看去,就见子秋规规矩矩屈膝行礼,“三爷,我家姑娘在江南闲散惯了,宫中规矩她是不懂的,还请三爷一定好生照顾姑娘。”说完,又是一礼,规矩又认真,一张稚嫩未褪的脸半分笑容也无,抿着嘴角像是换了个芯子似的。
小丫头很少这样行大礼。
宁修远看着她,点点头,淡声承诺,“放心,一定。”
同一时间,暗卫将刚刚得到的消息送到了上官楚的面前。上官兄心情也不好,压着嘴角漫不经心地打开看了眼,指尖便已倏地攥紧了。半晌,咬着后牙槽低低骂了句,“这死老头子!”
暗卫当下就了然——能让主子用这般近乎于恨铁不成钢的口气骂上()
一句“死老头子”的,也就上官家那位老爷子了。祖孙俩打小就有些不对付,老人家重规矩,定了不少条条框框,偏这大孙子打小就古怪,小事上听话规矩,大事上却极为离经叛道。诸如行商、诸如训练暗卫、诸如,要改名换姓入母家族谱云云……桩桩件件,都恨不得将老爷子气个半死。
以至于这两年,这一老一少甚至有种王不见王的感觉。
暗卫低着脑袋屏息等待对方吩咐,只上官楚攥着那张皱巴巴的消息,咬着后牙槽好半晌,摆摆手,又问,“姑娘在府中吗?”
“属下过来的时候,正瞧着姑娘同宁家三爷往门口去,瞧着像是要出门。”
眉梢微挑,暗道这俩人是和好了?小丫头何时变得如此好哄?上官楚撇撇嘴,倒也没说什么,只摆摆手让人下去了,自己攥着那张纸去找了老夫人。
……
马车到了宫门口也没停,直接一路到了皇帝寝宫。
姬无盐下了马车目不斜视,只提着裙摆拾阶而上进了殿内,李奕维不在,只有三五个太医在内殿围着皇帝一边把脉一边交换眼神无奈摇头。从姬无盐的角度看不到皇帝如今的气色,只听得到格外无力又粗重的呼噜声。
那不是一个正常人的呼噜声。
姬无盐眉梢微拧,一旁张德贤已经抬手引人入内了,“姬姑娘,请。”
屋内太医齐齐转身,抬手见礼的抬手见礼,张口寒暄的张口寒暄,只脱口而出的话在看到姬无盐的时候又齐齐咽了回去,连表情都固定在了脸上,伸了脖子四下张望,又瞠目结舌地对视:神医呢?神医没来?莫不是神医还在摆谱?胆子也忒大了哇!
神医不来,只这么一个小丫头过来是什么意思?之前也没听说姬家姑娘医术了得啊?
就连陈太医看了都心惊胆战的——在他的认知里头,姬无盐是不会什么医术的,就算是沈姑娘来都比姬姑娘来更加有希望,或者索性都不来直接出城回江南,郡王兴许也不会真的去追。如今陈老不来,单单来了姬姑娘,届时若是郡王发难,又当如何?
陈太医心下忐忑,上前一步招呼道,“姬姑娘来了?陈老……陈老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