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这姬姑娘邪乎,会惑人,如今看来果真如此。彼时这姬姑娘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向自己保证一定能将陛下救醒的时候,看起来真的有那么几把刷子的——特别那双眸子,黑沉沉的盯着你的时候,勾魂,何况还有宁三爷在旁帮衬,张德贤自己便愈发没了主见似的。
如今想来,竟是一阵后怕,只觉得背后突然冷汗涔涔,正欲说话,却见一截胳膊横在了自己身前,手腕白皙纤细,手背上一根有一根青色的纹路隐没在肌肤之下。张德贤一愣,顺着那只胳膊往上看,纳闷:姬姑娘……竟如此瘦小的吗?以前从未注意到……
这一愣怔,姬无盐已经上前一步越过了张德贤,站在众人对面屈了屈膝,温和大方地说道,“小女的确并非神医传人,但早年学了些针灸之术,想来还是能帮上一二的。”
“针灸?”有太医对此却是嗤之以鼻,“会点针灸之术就好意思拿出来?咱们这里谁不会?”
“可不……陈崧却是来不来也无妨,只听说陈崧手里有能够医死人肉白骨的神药,你可带着?”这太医微微抬着下颌,口口声声间,都有种颐指气使的傲慢。
宁修远脸色难看,却被姬无盐悄悄按住了。姬无盐并未因此而不悦,只含笑说道,“诸位都是医术界的泰斗,难道还不知道这世上到底有没有这样的神药、或者说有没有这样的医术?市井流言罢了,不可信。”
傲慢太医又抬了抬下颌,冷哼,“我们自是知道没有这样的神药也没有这样的医术,但仍然想着他既然被称为神医,一定有他的过人之处才是。没想到,竟然是个连面都不敢露的缩头乌龟……呵!”
姬无盐垂在身侧的手紧了紧,嘴角抿着,没说话。
张德贤却是等不及了,()
叫了声“啊哟!”对着众太医抬手行礼,哭丧着脸求着,“诸位大人,咱们陛下可还生死未卜地躺在里头呢,你们不急,老奴急啊!这姬姑娘是个有本事的,也是个有分寸的人,她既说了能帮一二,兴许真能帮上一二呢?咱们就让她赶紧给陛下施针吧!”
“兴许?”傲慢太医冷嗤,“就一个"兴许能帮上忙",张公公就敢让一个连医术都没学过的小姑娘给陛下施针?那兴许还帮了倒忙呢?届时这责任谁来担?”
话音落,众人正欲纷纷附和,却听自始至终没有开口的宁修远倏地说道,“本官来担。”
掷地有声不过四字,众人到了嘴边的附和瞬间咽下,年轻太医吓得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咳了一声又死命压着,一张脸涨得通红,再众人看不到的角落里锤打着自己的胸膛以此来缓和气息。
宁修远并不看他,只看为首那傲慢太医,又道,“今日姬姑娘的任何疏漏、错处,都由本官来担。诸位若是不放心,此刻本官便立了字据盖上私印,如何?”
对方下意识后退了半步,才阴阳怪气地拱了拱手,“宁大人君子一言,咱们自是放心的,这字据便不必立了,只大人记着此刻所言便好,吾等便也没了阻拦姬姑娘的理由了,是吧?”
“是是……自然如此。”
“姑娘,请。”说罢,太医们齐齐侧身退开了些,让出一条通往内殿的道路来。
宁修远拉着姬无盐的手,没走,扫了一圈或安静垂首事不关己或忍不住幸灾乐祸看好戏的太医们,懒懒收回视线,说道,“本官说过的话,自是作数的,今日姬姑娘的所有言行,本官都担着……但是,若是有人蓄意将她未曾说过的话、未曾做过的事强加在她身上,那本官……自也不会善罢甘休!可……明白了?”
话音落,一口气刚刚缓过来的年轻太医又是一惊,没忍住,打了个响亮地冷嗝,惊上又惊,终于两股战战,噗通一声,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