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前头的小姑娘却是半分不好意思都没有,反手挽着老爷子笑呵呵地问着,“您进城之后也没回过家吧,整日里叨扰沈大人,最近沈大人府上也忙,您倒是半点叨扰他人的自觉也没有。”
老爷子哼哼唧唧的顾左右而言他,绝对不愿意承认自己今日被个小子逮到了威胁着回去了。
姬无盐虽觉老爷子遮遮掩掩的委实古怪,但老爷子和外祖母之间素来不对付,如今要同住一个屋檐底下,只怕心里头比谁都膈应。是以转念一想便也不觉得奇怪了,只撒娇说道,“那咱们快些回去吧,还来得及吩咐膳房准备一桌好酒好菜的,替您接风洗尘。”
……
“接风洗尘?”姬老夫人一听此事却是嗤笑,“呵!老婆子我瞧着他一路游山玩水着进了城,半分风尘未染,精气神好得很,哪里需要接什么风洗什么尘的?”
嬷嬷无奈,却也见怪不怪了,安抚着说道,“老夫人……上官老爷毕竟是姑娘的祖父,往日里您同他不对付便也罢了,毕竟山高路远的,也碰不着面。如今在一个屋檐下正锋相对,只怕累着姑娘难做呢。再者,今日姑娘进宫听说很是惊险,幸好上官老爷进宫去将人接了出来。说起来,在护着姑娘这件事上,他和您是一样用心的,您就看在这上面,体谅一二?”
老夫人瞪了眼王嬷嬷,低呵,“要你多嘴!”
王嬷嬷被呵斥了也不在意,仍然笑呵呵地哄着,“是是,老奴多嘴!您呐,对咱们姑娘最是心软,哪里舍得姑娘为难半分?”
老夫人淡哼,到底是什么话都没说,虎着脸算是默认了。
声音落在耳畔,虽是无奈,却仍带着明显的纵容,说完,兀自摇头笑了笑,轻声喃喃,“胆子这般的大……原本我还不知道你这上天入地的胆子到底随了谁,如今却是想明白了,该是随了祖父了。”
一旁侍卫撑着油纸伞跟上,宁修远接过了伞就让人退下了,旁若无人揽着小姑娘护在怀里低着眉眼避着水塘走,一边走一边小声说着,“祖父写信过来,说不放心你想过来看看你,还说即便帮不上你,但能陪在你身边亲眼看着你全须全尾的活着,他才能真的放心……他言辞恳切,字字句句间都是舐犊之情,我总不好推拒。”
这算是替自己之前的“知情不报”解释了。
姬无盐自是清楚,老爷子开了这口,宁修远自是不可能拒绝的,是以姬无盐倒是也不曾怪罪宁修远,不过彼时没个心理准备,才显得突兀无措罢了。她稳稳走在被雨水打得锃光瓦亮的鹅卵石上,敛眉浅笑,“世人都说老爷子最是循规蹈矩,那是他们没见过老爷子犯倔耍性子的模样,真的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话音落,冷哼声起,伞沿之下、雨幕之外,一双黑色的靴子落入视线之内。
宁修远抬了抬伞,见着上官寿一手撑着油纸伞一手背在身后站在那里,抿着嘴喜怒难辨的模样——嘚,背后说人闲言被抓了个正着。只宁修远脸皮子素来厚如城墙,即便明知自己背后腹诽极有可能被人听了个囫囵,仍然状似无意笑容可掬地拱手行礼,“祖父,劳祖父久等。”
老爷子鼻子里出气哼了哼,非常不待见宁修远,冷嗤道,“宁国公老来得子捧在心尖上的幺儿,这一声"祖父",我可受不起。”
宁修远脸不红心不跳,又是一揖,笑道,“您是宁宁的祖父,便也是晚辈的祖父,自是受得起的。”
老爷子反倒是一噎,宁国公那老头他是认识的,一板一眼很是无趣,没成想偏偏生了这么个油嘴滑舌的小子!只是他平日里也习惯了自持身份,也不好同一个小子逞口舌之争,凭白落了个欺负后辈的名声,遂只好看着姬无盐,不满地冷哼,“还不过来?”
这老爷子又在耍小性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