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无盐抓着被褥,抬着眼睛看着宁修远,瘪了瘪嘴,期期艾艾地唤,“三哥……我错了。我以为没事的,往日练武的时候也这样的,不小心受了点内伤,吐了口血也就好了……我以为这次也这样呢。”从被褥上方看过来的眼神委屈极了,可怜又无辜。
明知这表情最多三分真情七分作假,宁修远却还是受不了她这般,只心中有气,不愿搭理她,遂只是黑了脸色偏了头,淡声说道,“你嗓子不好,别说话,歇着吧。”
脸色难看,声音却还温和,也不知道是气自己更多还是气对方更多。
陈老看着他这般模样,一时间也不知道这样的宁修远对姬无盐来说到底是不是好事。小丫头胆子太大,天不怕地不怕的,其实适合有个人在边上管着她。原以为宁修远能管着些,如今看来,他口口声声心中有气,但在自己这个还不算外人的“外人”面前,半个半句重话都不舍得说。
该是欣慰的,小姑娘被人如此全心全意地相待,偏又是担心的,这上天入地的胆子,要被纵得愈发没边了。
陈老轻叹,“罢了……想必如今我说她不好,你还得护着,我也懒得去做这恶人了。我开张方子,会比较苦,这丫头吃不得苦,子秋都盯不住,此事便交给你了……还有我昨儿个给的那瓷瓶里头的药,早晚各一粒,万万不可忘了。”
“是。”宁修远起了身,言语恭敬,甚至微微低了低头,“晚辈一定盯着,您放心。”
这一点陈老还是放心的,他沉沉“嗯”了声,背着手继续交代,“内伤完全恢复之前,半点武功不许用,天心琴也别让她靠近。如今林一已经死了,药丸我这几日就做出来,想必接下来也没什么打打杀杀的事情值得她亲自出手了。”
姬无盐这人,从小就是个不省心的,和上官鸢的懂事贴心不同,在云州无拘无束着长大的姑娘,虽也聪明伶俐,但很少会因为别人的担心就改变她想去做的决定。
她的聪明都用在事后的补救措施上,而陈老就是她的“同伙”,以至于这些年,俩人默契到压根儿不需要说话,只需要一个眼神陈老就能明白姬无盐的意思。
若是往日,他自是会配合着将屋子里的人都支使出去然后给姬无盐开一张看起来只是风寒的方子,再私下亲自送些药丸过来——他们以前都是这样配合的,以至于这些年,不管下人们如何小心伺候,姬家少主的“小毛小病”就没断过。
只是今次……
陈老收回视线,敛着眉眼沉默着把脉,半晌,才轻声吩咐子秋,“去烧些热水来。”
他支开了子秋,却没有支开宁修远。姬无盐冲着陈老挤眉弄眼,只对方自始至终垂着眉眼拒绝沟通、明显是另有打算的模样,姬无盐抿了抿干裂的嘴角,唤道,“诶”。声音嘶哑干涩,出口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陈老压着眼皮拒绝对视,没什么好脾气地叮嘱,“嗓子难受就少说话,让你谨慎行事谨慎行事,你当耳旁风。老头子我是管不住你了,与其让你继续这样折腾砸了我神医的招牌,倒不如找点毒药给你喂了,让你下半辈子缠绵床榻连地都下不了!”
姬无盐张了张嘴,内腑的疼痛已经缓和不少,只是嗓子眼里像是无数根针刺在里头,一张嘴就牵着疼,她却偏要逞强着故作无事般开玩笑,“神医给病人下毒,可不就是自砸招牌?我这不是没事嘛,就昨夜迷迷糊糊地在窗户下睡着了,没盖着被子,你也知如今这温度……一觉醒来,就这样了。”
宁修远抱胸立在陈老身后,闻言皱了皱眉头,没说话。人前,他从来不会出言责备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