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时听说白行已经离开了,这个扬言要将她的库房全部搬空的男人,最后只拿走了两样东西——一匹云锦丝和一个夜明珠。姬无盐听着,摇头轻笑,“我库房里那几个夜明珠都不值钱,他大抵是自己把玩去了。云锦丝……想必是送我未来阿嫂了。如今看来,这未来阿嫂的确是他自己选的,虽口口声声只说长辈们都很是满意,我瞧着……他自个儿也是满意的。”
“白家的公子爷从来都不是会委屈了自己的性子。”宁修远摆摆手,让席玉下去了,才嘟囔着抱怨,“白行不入仕比入仕好,他的性子,做个闲云野鹤的商人,比在朝为官活得久。你呢,少操心操心别人的事情,多操心操心自己吧。”
“我真的睡不着了……我都睡了一个晚上加一个白天了,猪都没我能睡。”
“睡不着就闭目养神,陈老没说你能起床。”
她瘪着嘴,被子里的手从边上探出,拽了拽宁修远的袖子,期期艾艾地撒着娇,“三哥……”
宁修远一巴掌拍掉这只爪子,又给塞了回去,“闭嘴,就你这嗓子听着我难受。”
“……”于是,姬姑娘眼睁睁看着往日里对自己百依百顺的宁修远又坐到了窗边去了,甚至他还将想要进来探病的寂风和上官寿给挡在了门外,还睁着眼睛说瞎话告诉他们她一整夜没睡好这会儿才喝了药浅眠了一会……如此谁还敢来“打扰”?
姬无盐在屋子里听一句磨一下后牙槽,总觉得宁修远像极了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奸臣。
虽然……她不是什么天子,但宁修远果真不是什么好人。
宁修远没好气地踹了他一脚,继续嫌弃,“活了就赶紧滚回去!”
白行一愣之下躲闪不及,被踢了个正着,小腿肚上生疼生疼的,他却仍然站那没动,只瞠目结舌看着宁修远,“您……”
“方才不是还骂我不是人呢吗?这会儿倒是用起尊称来了?”宁修远一边将姬无盐塞回了被子里裹得紧紧的只露一个脑袋,一边头也不回地说念着,“这些年,你总叫我一声‘三爷’,我便也应了。可扪心自问,我从未朝你摆过为官者的谱,是也不是?倒是你自己,一天到晚在肚子里头搁了戏台子唱些莫名其妙的戏!”
他这话说得很重,白行低着头沉默,虽有些被人戳破了心思的尴尬,却只字不曾反驳。
宁修远这人,平时看起来很稳重话不多,但其实什么都看在眼里,心里跟明镜似的。白行自认为就自己那点道行在宁修远面前就甭想隐瞒什么了——瞒不住,反倒自取其辱。他嘿嘿一笑,带着几分熟悉的混不吝同姬无盐道别,“那,你好好休息,我就找子秋带我去库房搬宝贝去啦!”
姬无盐想挥手道别,却被眼疾手快的宁修远摁在了被子底下,宁修远回头交代,“子秋正忙着,你别去打扰了。让席玉带你过去。”
白行脚下一个踉跄,不可置信地转着脑袋回头看向宁修远:这厮需要这样护犊子吗?一听自己要去库房搬宝贝,竟然派席玉在旁盯着?自己不过就是口头上耍耍嘴皮子罢了,还能真的干出将小姑娘库房搬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情来?他磨了磨后牙槽,皮笑肉不笑的,字字句句都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的,“宁大人肚子里的戏台子唱的戏还不如我的好呢!”
说罢,一掉头、一转身,抬着下颌大步流星出去了,“席玉,走!你家主子交代了,让你帮我去搬宝贝!”
姬无盐摇头失笑,“他不过就是闹着玩罢了,就算我将整个库房拱手送他,他也不会要。你何苦还要气他?”
“我知道。”宁修远退回软塌中,又捧了之前的那本书随手翻着,淡声说着,“他既知你身子不好,非要絮絮叨叨说上这许多话。自己钻牛角尖里头不肯出来,却累得你跟着嗓子受累。是给气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