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盛希平陪着陈维民来沪市,快一个月了。
中间,盛希平往家里寄了几次信,说一说这边的情况。家里往这边寄了几次钱,也寄了信,还发过电报,反正时常联系。
家里那边,冬运生产已经结束,在山上驻勤伐木的工人都下山回家。
得知陈维民去沪市安装假肢,陈世良开始还不太高兴,后来也想明白了。
于是跟家里人说,不能让盛希平一直陪着。
人家也是有家有业的,撂下家里的事情不管,一直陪着维民在沪市,陈家的人反倒不出面,这不好。
就这样,陈世良按照盛希平写信所说的路线和地址,也从松江河到大连,然后从大连坐船,来到了沪市。
“希平啊,谢谢你这么长时间陪着民子,叔真是不知道该说点儿啥了。
你对民子,比他亲哥对他还好呢。”
陈世良坐着三轮车,来到了盛希平他们住的旅店,三人见面,都挺高兴,陈世良少不得也要好好谢谢盛希平。
“叔,你说这话可就见外了啊。
咱们是多少年的老邻居了,我跟维国、民子,都是一小儿长大的铁哥们儿,民子有事儿,我不能不管。”
盛希平闻言,笑着说道。
“是这样,你呢,家里还有工作有孩子,也不能一直陪着他在这儿。
现在家里没啥活,我过来陪着民子在这儿等吧,你不能耽误太长时间,早点儿回去。”
虽说盛希平那工作挺轻松,可接下来就到薅牛毛广的季节了,不能耽误人家挣钱啊。
所以陈世良就跟盛希平说,让他早点儿回去,照顾家里。
其实,盛希平这心里也长草呢,出来一个月了,也不知道家里啥样儿。
俩孩子都交给母亲照顾,这要是孩子闹起来,怕是家里连饭都吃不明白了。
他耽误一個月的班倒是没啥,反正工资照开,虽说不能进山打猎挣钱了,但兄弟情谊比钱重要。
可是这时间太长,真的是有点儿记挂家里。
正好陈世良来了,陈维民有人照顾,盛希平也能放心。
“那就这样吧,后天我陪着你们,一起去假肢厂试样品。
等着试完了样品没啥问题,我就先回家去,叔你在这儿陪着民子。”盛希平顺着陈世良的话说道。
“行,那就这样。对了,你爸和你妈说,让你往回走的时候,回老家看看。
他们没时间回去,你是长子,替他们回家看看你爷你奶。”
陈世良忽然想起来这事儿,忙说道。
盛连成夫妻好些年没回老家了,都惦记着家里的老人。
左右盛希平出门一趟,要是回去坐火车的话,稍微绕点儿路,就能回老家看看了。
盛希平一寻思,既然父母发话了,那就回去呗。于是开始收拾行李,采买物品,提前做好回家的准备。
四月十八号,盛希平陪着陈世良父子,去假肢厂试样品。
那边有老师傅,帮着陈维民穿戴上假肢样品,主要是看看尺寸是否合适,有没有需要调整的地方。
样品如果可以,接下来才能正式生产铝合金材质的假肢。
试过样品后,还得过很长一段时间,再来取成品假肢,然后还要进行一段时间的训练,才能正常行走。
这么一算,保守还得一个多月,盛希平确实耽误不起,于是跟陈世良父子说好,他先回家去。
住在这个旅店的人,多数都是各地方来假肢厂安假肢的,相处时间久了,都很熟络。
一听说盛希平要走,好多人都找他,大家伙儿互相留下了通讯地址,以后保持联系。
店里的服务员,小彭,还有惠姐,知道盛希平要走,也都留了联系方式。
惠姐还给盛希平买了不少水果和点心,让他车上吃。
盛希平乘坐沪市到青岛的特快列车,经过一天多的运行,在兖州火车站下车。
然后再去公路客运站,坐长途汽车在一个叫霄云寺的集镇下车,从那儿再往大赵庄走最近。
霄云寺离着盛希平的目的地还有十三四里地,这年月也没啥短途客车之类,盛希平就只能走着走。
盛希平跟人打听了路,然后去供销社买了些点心罐头拎着,就这么步行往大赵庄走。
大约走了一个来钟头,就到了庄子口,正好有在外面玩的孩子,见盛希平眼生,过来询问。
一听说是去老盛家的,有腿快的孩子立刻就跑回去报信了。
没多会儿,从庄子里呼啦啦出来一大群人。
“是老二家的希平吧?哎呀,这一晃儿十来年没见着,长的恁高嘞。”
领头的人,看上去得有五十多岁的模样,黝黑的脸上皱纹很深,鬓角微微泛白,身上穿了一件洗的褪色的蓝色褂子,衣襟和手肘都打着补丁。
一看,就是很典型的老农。
这人的模样,跟盛连成有六七分像,只是比盛连成显老,盛希平一眼就认出来,这是大伯盛连义。
“大伯,我是希平,好些年没见着大伯了。”盛希平上前来,抓住了盛连义的手。
不管老家这些人处事如何,血脉亲情是断不了的,天生就有亲切感。
“哎,哎,回来就好,有空就回来看看。”盛连义握着盛希平的手,上下打量着,满眼欣喜。
“那是恁大哥、二哥,是不是都不认得了?”盛连义指了指身边两个身材高壮的汉子,说道。
“大哥、二哥。”盛希平朝着二人点点头。
盛连义比盛连成大两岁,但是他娶媳妇早,十九那年就娶了媳妇。
转过年有了老大盛希正,之后又有了老二盛希宏、老三盛希勇,老三也就比盛希平大了几个月。
这兄弟几个没赶上好时候,不等着书念完,就碰到了上山下乡,他们只能留在村里务农。
还是盛家老三盛连杰想了办法,把盛希勇送去当了兵。
盛希正和盛希宏,则都留在家里,娶妻生子。
“那是恁五弟弟、六妹妹。”
盛连义有六个孩子,老四盛秀英去年冬天嫁出去了,老五盛希同,老六盛秀琴也都不念书了,在家务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