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乐在司岁台任秉烛人的这些年,曾听前辈讲过件离奇的故事:百年前曾有个在玉门戍边的遭邪魔袭击负了重伤,眼看已是不能活命,却见他连打了几个滚,向自己几处大命脉重击了十来下,竟奇迹般地活了,还活得很好。
后来人传言这战士实则是个云游物外的散仙,兴起之下才来了玉门,他打滚和反复捶打都是为了让自己的气血在重伤下回流,以伤治伤,达到恢复的目的。
捶打声自门外很近的传来。
犹如铁匠铺长柄锤打铁的响动。
可是,一等这狂人做这疯狂之举,天上墨黑色的巨龙就又开始发出异响,时而狂啸,时而低吼,可它自始至终像是不愿落地,又受制于他,无从遁走,只得眼巴巴地望着地上的特子捶打自己。
左乐看得脸上的冷汗涔涔而落。
芬就算认出了这人的真面目,也难免要紧张,一动气,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了。
邱子书已面露惊惶、震怖之色。
仿佛她知道,如果他踏进了这个门,门内的所有人就绝对无从击败他,身处险境似的。
龙吟声又变了,变作极为狭长的一道咆哮,似是要拼了命地向天上飞。
就在这时,门已经被人推开了。
“小邱,邱大夫!”
声音是从前厅传来的。
邱子书已经不敢回答,因为她已经清楚这个推门的“人”究竟是谁。
她尽全力屏住呼吸,试图不让门外的特子察觉到自己。
可众人连一点感觉也没有,他就已幽灵般地出现在了病房的正中央。
——就像是突然从空气里凿了个洞,从莫名其妙的虫洞里冲出来的一样,没人知道他是从哪个入口进来的,也没人知道他进来是为了什么。
左乐握紧了腰间的刀,可就连大臂上的肌肉也止不住地震颤。
因为他知道一个身负重伤却还活蹦乱跳的人往往是最危险的,因为谁也无法预估他下一秒会做出什么举动。
特子有将近半边脸盖了厚厚的一层炭,另半边脸却像是刚被冻过,就连下巴的短胡子上也结了一层白色的细霜,披在身上的衣服有如在火上烤过,
但他的精神依旧饱满,眼神依旧明亮如火。
他手上的剑没了,但没人敢轻视他。
声音透过薄薄的窗纸传进屋子,外面的那条龙又开始叫了。
干员们本想发话、问询,但每个人跟他眼光一触,看见那张支离破碎的样子后,竟问不出话、出不了声,更不要妄论向他出手了。
特子突然开始叹息:“飞上天的感觉真不好,还不如被关押在玉门。”
邱子书见了他,支支吾吾,声音压得比蚊子还低:“小特哥……鹿姐姐还有你那一干手下,都去了运河小筑。”
特子却仿佛根本没在听邱子书在说什么,他一直在目不转睛地看着坐在窗边的叶雨曦,忽然问:“小叶这伤势看来是并无大碍。”
叶雨曦沉默了一会,也从满脸脏兮兮中认出了他。
“是你!没想到尚蜀城的小跟班竟然是大名鼎鼎的剑客柳行善。”叶雨曦惊讶极了,也惊喜极了。
特子自言自语道:“叶雨曦啊,叶倾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