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二人又闲聊几句,夜渐深,便话别离去。
江絮不知父母兄弟已至河东,陆军占瓜州,尚有一堆事情要忙,陆文因她之前守城之事,对她越发看重,诸多事宜都要寻她商讨,江絮忙的脚不离地,好不容易得了空闲,她去了趟下苗村,她那日被陈维生送走,心中一直记挂他们母子安危。
村子里长久受周边将士掠夺,多户都已经人去楼空,陈维生家大门紧锁,门上落满灰层,透过篱笆见院中菜地已是杂草丛生,可见许久未曾住人,江絮走了好几处,都找不到人询问,只好又绕回陈家,她对陈维生的感情很复杂,厌恶他,但他又救了自己两次,若说感激,他对自己那份势在必得的自信真的让她很难不生厌,走了到也好。
思及此,江絮不在停留,欲返回,忽见陈家屋内有闪过一抹人影,那影子瘦小,倒不像是陈维生与刘氏,她思索着莫不是贼人,但陈家家徒四壁的样子,有甚可偷,纵是如此想,她还是绕到后门,翻墙入内。
并未急着进屋查看,而是先绕去厨房,若不是偷,十之八九是流落至附近的流民,见房中无人,便偷偷住进来,她多少与陈维生有些交情,倒不想他这破屋子被人鸠占鹊巢,那日回来,许是连个住的地方都没了。
厨房杂乱,但灶膛里的灰尘像是新的,她走到院中,道“出来,我已经看到你了!”屋内人自然不会那么听话,她又道“此处乃是我朋友的家,他虽不在,但未经主人同意擅入,可是犯了律法的。”
“你莫要诬赖人,我没有擅入,是陈郎君同意了我才来住的!”这声音听着年岁不大,说话间,那人从屋中走了出来,穿着破旧脏乱的衣服,又黑又瘦,头发乱糟糟,看不清长相,只是一双眼倒是十分有神,他见江絮穿着儒衫,斯文俊秀,心中戒备少了些道“你是陈郎君的朋友?”
江絮点头,道“他何时同意你住的,他人可还在附近?”
“不在的,好几月前有官兵来抓他,他就带着他娘逃到山里,我将山里的住处让给他,他说我可以去住他家,我才来的。”少年人道,语气诚恳。
好几个月前,恐怕她刚被送走,连应就带人来抓他了,但知他未被人抓住,江絮放心不少,以他的心计,必是早就离开瓜州,另谋生路,到底是她连累了他,只希望他与刘氏都能平安。
少年见她不说话,以为他不信,急道“我说的都是真的,你别抓我去见官!”
江絮刚才不过唬人的,这会子兵荒马乱的,哪里会有人还在意这个,她道“我没有怀疑你的话,只是在想其他的事。”
少年松了口气,道“那我还能住在这里吗?
江絮点头,既然是陈维生同意的,她自不好说什么,即已知道陈维生不在此地,她不在久留,与那少年告辞离去。
第13章 失所
又过几日,江絮在瓜州得知肃州递了投诚贴子,喜不自胜,若是肃州归顺,她亦能名正言顺回江家,不知家中情况如何,她在金城郡时,多听闻张家在肃州瓜州敛财无数不说,常纵家人奴仆横行霸道,她在金城郡没有一日不忧心江家情况,待肃州归顺,她倒是可劝说爹娘来金城郡,好赖她现在有份公职,阿兄与三郎亦可以在此地继续读书,江絮越想越觉得可行,心中越发期盼归顺之日早日到来。
城中多半人都与江絮一般,盼着肃州早日归顺,一来可免于战事,二来金城郡中现有不少人都是从肃州瓜州逃难而来,若是肃州归顺,他们亦能归家,只一人不这么想,那边是孙明清,他此时正一人坐在公所里喝闷酒,前些日子在瓜州立了战功,陆文替他请功,倒是得了个仁勇副尉的职位,虽比不得以前,但好赖是个官,况陆家既有征讨天下的雄心,还怕没他孙明清立功的机会,一时只觉得荣华富贵高官俸禄都向着他招手,没曾想,在这档口,张家归顺了,他与张家嫌隙颇深,若张家开口像陆政之要人,他恐命不久矣,思及此,孙明清越发觉得此次待不下去,他需的另谋出路。
不得不说这孙明清的预感是对的,肃州来降的帖子里并无其他要求,只一项,要陆政之这边以孙明清人头为证明,陆政之虽不愿杀功臣,但一人与一城池如何相提并论,于左右商讨几句,连夜就派人将孙明清杀害,可怜这孙明清原已有警觉,正欲逃跑,岂料还是慢了一步。
此事江絮知晓时,孙明清的人头已经被送到肃州,石凯来寻江絮吃酒,他现在已经正式升任金城郡守将,提到孙明清,因见只有他与江絮两人,便忍不住道“大将军这事做的实在寒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