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人如此说,江絮还怀疑,方珏娘这么说,还真能做出来,她劝道“如今世道不安,你若逃跑,岂不是惹他们担忧,且方夫人并未无理之人,断不会如此。”
方珏娘被她教训了亦不气,笑着点头,江絮能理解她的想法,已经让她很高兴了,她与阿娘说,阿娘还说这些不该她小娘子操心,果然自来只有江姐姐能理解她这些心思。
她亦是这次回了河东府,才知道,她偷去金州一事,虽阿娘有意压着,但在河东府中亦有不少人知晓,对她行此事,颇为不屑,对此,一开始,她有些不知所措。
早些时候,她年岁小,阿爹调任到哪,她与阿娘跟到哪,后来大周内乱,她亦过了一段四处逃亡的日子,后来阿爹在晋王麾下,才算稳定下来。
阿爹阿娘对她宠的很,由着她四处跑,还替她准备护卫,未想回了河东府,却因这事被她人诟病。
亦是由此才发现,世家小娘子,在家中有多艰难,平日想出门去趟庙里都是难事,更别说其他,未嫁人尚且还自在些,嫁了人,还得在一家子面前立规矩,若是让她过这样的日子,还不如让她去庙里做尼姑。
宋翰直直看着她道“无妨,我亦不急这一时,只是你心中,当真希望我恢复记忆吗?”
江絮沉默了会,道“我不知道,凡事皆有利弊,且我阻止不了。”
她总归要活在这世上的,无法避开,即便是离开上京城,她有家人朋友,他想找她,亦不是难事。
再者,宋翰即便真的知道了历史,亦不会随便胡说,若他想以此谋利,便是他自己的事,且以如今赵家的情况来看,赵坚并非蠢人,更别说赵达与赵观二人,宋翰想在这二人手下翻出风浪,亦非易事,只要他危及到普通百姓,她亦不会插手。
宋翰一副了然的模样,他道“你果然还是不希望,不过我若真的恢复记忆,或许就能证明,你究竟是历史,还是意外。”
江絮笑了笑,道“提前知道自己的死期,可不是什么好事,我还是喜欢开盲盒,他日你若真的知晓,还是莫要告知与我。”
宋翰轻笑一声,不再谈及此事,又道“先前你问如何修复被震伤的耳孔,我回去后细想了想,我的记忆里,凭这里的医疗条件,确实没有办法能复原,不过并非完全没有复原的可能,尚且还有一定几率可以自动恢复,但这个几率比较低,只不到百分之五。”
江絮虽未抱太大希望,但听他如此明确说开,心情不免有些低落,她沉吟道“既如此,此事还是不用他们知晓了,多谢了。”
如此低的概率,说了亦无用,徒增他人的失望罢了。
江絮道“从科学角度来说,经过千年的自然进化,与现在必然不一样,不过若单是肉眼看起来,确实亦没什么区别。”
“你想说的就是这个?”
宋翰摇头道“江絮,前些时日我做了一个梦。”
“梦里,我与三郎差不多年岁,我想,那应该是你说的图书馆,我在看书,我看到了书上写的内容,很清晰真实,醒来,又觉得有些不知所措,只道,前几天,我突然明白了那个梦的意义。”
江絮微怔,道“什么内容?”
宋翰回道“晋太祖赵坚,渭东金州人,明德二十年,与河东起兵,先后灭西齐陆家父子,诛张瑞,杀王初和,定叙州,破上京,与宣正二年腊月二十,在上京城登基为帝,改国号正统。”
江絮听完,脑中忽然炸开,不可置信的望着他,好一会,她方定了定神,道“或许只是你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罢了。”
宋翰调了调三郎的睡姿,让他靠的跟舒服一些,方看向江絮,道“可你无法解释,为何一切,都恰好符合上。”
宋翰摇了摇头,不过顺手的事,他并不放在心上,且对比江絮对他的用处,这些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月升至中梢,打在光秃秃的树枝上,投下一片斑斓的树影,忽然一阵风卷起,树下几片枯叶动了起来,江絮察觉到一阵寒意,她道“天冷了,回屋守岁去。”
宋翰点头,与她一前一后,回了先前的暖阁,暖阁中燃着炭火,热烘烘的,两人方一入内,便见江百户四人正围在一起打花牌解乏。
江絮示意宋翰将三郎放在一侧的矮榻上,自走过去,坐到孟氏身后,偶尔小声指点几句,引得郑升直嚷嚷。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更夫的竹梆子敲到第三下,竟是已经到子时,众人已是困倦不已,各自睡去。
大年初一,江絮一早推开窗户,阳光明媚,院中的光秃秃的树枝上,站着几只麻雀,叽叽喳喳的,好不闹人,开年第一天,便是个好天气,希望大晋今年一切皆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