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瞻只喝酒,并不回话,吴郎将亦不在意,又饮下一杯,道“程老弟,不是哥哥说你,你今日也太急躁了些,大娘子方与那刘赞分开,这会子还没缓过劲来,你要给她点时间才是。”
其实不用程瞻说,从他脸色,吴郎将也看得出来今夜两人谈了什么,无外乎是被大娘子拒绝了,这事吴郎将并不觉得意外,刘赞虽说心机深沉,奸诈狡猾,但对大娘子算的上用心,且不说两人先前在河东府做过几年恩爱夫妻,即便后来刘赞逃跑之际,连宣王他都可以不要,亦要带上大娘子,这份心思,大娘子心有动容,亦是人之常情。
不过如今刘赞已经败落,等待他的只有一条死路,待他一死,大娘子纵是心中又再多情绪,亦会随着烟消云散,吴郎将这么一想,又道“待日后,你们一同在上京城,你若还有心思,在慢慢想办法打动大娘子,有句话叫什么,烈女怕缠郎!”
程瞻手中一顿,看向吴郎将,道“你是说,我还有机会?”
赵观不意外他能猜出自己的来意,亦不想跟他打哑谜,拿出昨夜的赵沁给的毒药,道“陛下既已猜到我今日来意,我亦不与陛下绕圈子,陛下在此处了断,还能少受些苦,若回上京,恐怕就难有平静。”
赵观话落,见刘赞只盯着他手中的药瓶,沉默不语,他未提及赵沁,只道“陛下,宣王年幼,陛下该给他一条活路。”
刘赞闻言,抬头看向他,笑道“赵观,他的活路,难道不是在你们赵家人手中,我又如何会伤他。”
赵观不欲与他多说这些,道“陛下,宣王之命与你有何干系,你心知肚明,亦不必我多说,今日这药,你不喝也得喝。”
刘赞不死,宣王会是父皇心中的一根刺,日夜都想着拔出,只有刘赞死了,宣王才会有生路,更甚至,只有刘赞死了,沁娘,才能有自由,他今日既来了,就没准备无功而返。
刘赞轻飘飘的看他一眼,道“赵观,平心而论,若今日你我互换,你会如此干脆的了断吗?你会甘心就这么死了吗?”
他非钻牛角尖之人,方才不过是当局者迷,纵是今日吴郎将不提,他亦不会轻易放弃大娘子,今日的他,早已不是赵家任人欺侮的马夫,他有战功,亦有能力护住她。
吴郎将见他能想开,放下心来,他抬手,拍了拍程瞻,道“这不服输的劲,才是我认识的程瞻!哥哥我就在这等着喝你的喜酒了!”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将一壶酒水吃完,方才各自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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陵宴城府衙地牢,阴冷昏暗,许是久不打理,墙缝已经开裂,风透过缝隙灌进来,吹得本就冰冷的地牢越发阴森。
看守的几位小将只觉浑身泛着寒气,时不时换班走动走动,只不论他们有何动静,牢房里的那人,好似毫无知觉,只盘坐在冷硬的床板上,一动不动,看的那几位小将心中都忍不住感慨,果然不愧是做过皇帝的人,这番定力,他们望尘莫及。
天放微微亮,便见有人朝着地牢这处来,几人打起精神,看向来人,未想来人会是赵观,连忙行礼道“见过燕王殿下。”
赵观点了点头道“诸位辛苦了,你们在外候着,我有几句话要跟牢中人说。”
那几人听他说的如此详细,有些受宠若惊,虽一直听说燕王和善,但还是头一次与他说话,没想他竟是如此平易近人,又见他只一人,并未旁人跟随,单让他一人进去,若是里面那人起了其他心思,恐伤了燕王殿下,但燕王的话,他们又不好违背,遂道“我等在外候着殿下,殿下若有事,可唤我等。”
赵观点了点头,不再多言,直往地牢而去,待进了牢房中,见刘赞一脸平静之色闭目养神,心下到有几分佩服他的胆气,开口道“牢中寒冷,怠慢陛下。”
刘赞猛地睁开眼,轻声道“燕王殿下来此,是来送我上路的吗?”
吴郎将哪里知道他还有没有机会,不过是说些好话来宽慰他,听他这么说,不好刺激他道“大娘子一日不嫁人,你自是有机会的。”
程瞻低头,许久,低声笑了笑,饮尽杯中酒,道“你说的是,我今日确实唐突了,来日方长,我等得起。”
赵观道“陛下,这种话毫无意义,我不是你,亦不会落入你今日这番境地。”
刘赞听他说完,忽然站起来,大笑道“赵观啊赵观,我未想到,你竟然如此天真。”
“如今大晋的疆域,大半土地,皆是由你亲手打下来,如此战功,就连赵坚恐怕都不知该如何封赏你!他是你父,尚且能压着你,但若是换成赵达呢?身边有你这么个人,他心中难道会不怕吗?即便他顾念兄弟之情,不肯动你,他手下的人会忍得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