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文鹏不知内情,只以为江絮受伤了,难怪见她精神不如往日,忙道“江先生,病可不能托,军医再忙,替你看个诊的时间,还是有的,你且等等,我这就唤人来此。”
赵达轻轻嗯了一声,匆匆离开,他说军中有事,倒不是敷衍她,昨日方文鹏虽主动攻城,但薛宗正手中有火药弹做防守,一时未能成功攻下城楼。
他需回军中商议对策,好尽快拿下薛宗正,薛军如今虽是瓮中之鳖,若是他们强行攻城,不是不可能,但未免伤亡太过,若能以计攻陷,减轻伤亡,方为上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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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山郡城外军营,已过午时,江絮遥遥望向东山郡城楼,城楼上布防严密,设有好几处火药弹,强攻之,晋军恐会伤亡不小,若能以此攻入城门,且还算好,但若因此影响了晋军士气,让薛宗正得了势,可就不好了。
方文鹏见她眉心紧锁,宽慰道“江先生,这薛宗正不过是垂死挣扎,凭他一座孤城,又能抵挡多久,攻陷不过是时日问题,先生莫要忧心。”
江絮自然想得到此事,只自上京一战之后,她对围城一事,心生抗拒,以薛宗正如今的情况,恐怕不到弹尽粮绝,是不会主动开城门的,但若真到那个时候,城中怕是早已十室九空,仿若空城。
她道“将军所言,虽可行,但城中百姓未免无辜,只若有两全之法,百姓亦可少受些苦难。”
方文鹏与江絮在肃州之战中有过接触,王通与张瑞的死,都与这位江先生脱不了干系,她是个厉害人,他是知道的,听她此言,忙道“不知先生有何妙计?”
江絮望着城楼,道“薛宗正乡野之辈,起兵所谓不过是一己私欲,城中百姓在他眼中,多半只是工具,他死守东山郡,一来是自知出城不是晋军对手,二来亦是没想到将军会突然带人围城,断了他的后路。”
她说着,见远处城楼上,人影晃动,似在换值,又道“既然此,我们何不给他个机会,让他离开呢?”
方文鹏有些不解,道“可是这样做,岂不是放虎归山?”
江絮摇头道“方将军不必担心,一则放他离开,不过是假意为之,将军可提前在他能离开的路上设下埋伏,攻其不备,二来,即便真让他跑了,这如今天下皆是晋土,薛宗正出了东山郡,就只是个逃犯罢了,想抓一个逃犯,可不比如今一城之主要来的简单。”
前夜,她确实生了相随的念头,若当时死在阿限手里,她亦不后悔,但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刘赞已经死了,她要为活着的人考虑,宣王与小二郎还如此年幼,如今还身处险境,她不能在这个时候,丢下他们离开,待日后,宣王与小二郎能独当一面,她自会回来陪他,不让他一个人,独孤的呆在这深山里。
赵达看她与自己说话,余光还盯着那墓碑,眉间一皱,忍了忍口中的话,翻身上马道“天色不早,夜间山路难行,你莫要待太久。”
明明是方文鹏提及此事,他却要问她,江絮知道他是故意,但亦无法,只好方才的想法又说了一遭。
赵达见状,虽有些失落,但并不意外,与她并辔,一同离去。
待他二人离开,方文鹏方从帐篷外探出头来,道“我还真以为,江先生是来帮我的,现在想想,恐怕是我多心了。”
一侧孙元衡知道内情,面露嘲弄,冷嗤道“方将军未免太过自信。”
方文鹏与这孙元衡相处久了,知道他阴阳怪气的性子,懒得与他计较,转身离开,他还需要考虑考虑,太子殿下这根绳子要紧多久。
孙元衡亦懒得再搭理他,原是想来问殿下一些事,现在看来亦无用了,遂亦回了营帐。
赵达听罢,垂眸打量着她,许是这几日事情太多,面色有些苍白,但眼睛却依旧有神,看向她时,带着一丝难掩的自信,虽一向知道她聪慧,但还是第一次如此明确的感受到她的机敏,围城之事不过昨日才开始,她方了解战局,就已想到对策,这样的心思,确实不是常人所能比。
幸好当日,他未真的顺了私欲,将她困在后院之中,这片天地,才能让她展现出真正的自己!
江絮见他盯着自己不说话,心中忐忑,不知他是什么想法,她这会子身份尴尬,并非军中之人,若非方文鹏寻她帮忙,她亦不会主动说此事,她知这些话确实有些僭越了,忙道“殿下恕罪,此不过卑职狂妄之言,军中之事,自有殿下裁夺。”
江絮忙要阻止,但方文鹏脚步飞快,她还没追上去,就被赵达拦下来,抬眼见他唇边挂笑,哪里还不明白方文鹏的心思,请医官是假,不想留在这才是真,她有些无奈,道“殿下,这样会让人误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