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敬站起来,道“世子心善,但他宗族之人,虽不曾亲手犯罪,但亦因当事人获取利益,若说无辜,倒也不完全,再者来时,自来连坐不仅仅是为了惩罚,亦是为了惊醒他人”
赵硕走了走眉,并不赞成这种说话,他继续道“可利益亦分轻重,那些人嫡亲之人,尚且还可说是受益者,但远方亲族,许自生来就不曾见过犯罪之人,却要因此受到牵连,未免太过霸道了些。”
林敬未置可否,小世子年纪轻轻,就有这般见地,可见是个聪明人,只可惜太天真了些,那些世家所谓犯事,多说是因当权者对他们心生不满,才会遭此大难,连坐才能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他道“世子这些百年大族,他们之间利益盘根错节,根本无从分开,或许这其中有无辜之人,但要分清这些,太过困难,需得有一套完整的标准,且即便是有标准,亦有可能被人钻了漏洞,到时恐该杀的人还活着,无辜的人却要去送死。”
赵硕沉默下来,他确实没想过这些,单觉得那些人无辜,只虽听林敬说的有理,心中却依旧觉得,日后必定有法子能够解决这些问题,不让无辜者受到牵连,但他这会子毫无头绪,不好反驳林敬,道“小子受教了,多谢舅舅指点。”
江絮听这声音陌生,一时有些记不起,转身见那小娘子脸,顿时记了起来,颔首道“孟娘子,好巧,你也来买首饰。”
孟娘子浅笑道“陪家中姊妹过来,却不想会遇到江先生,可真是有缘。”
她说着又看向一侧的孟氏道“不知这位夫人是?”
江絮道“此乃家母。”
孟娘子笑道“原是江夫人,失礼了。”
孟氏不认识这位孟娘子,见她生的俊俏,形容举止不似普通人家,不知是哪家娘子,朝她点头笑道“孟娘子言重了,你既是絮娘友人,不必如此多礼。”
那孟娘子还未回话,一侧的楼梯转角又有一小娘子走出来,她见孟氏,身形一顿,一侧的嬷嬷暗暗扶了她一把,才让她回过神来,缓步走下来,与孟娘子道“阿姐,不知这两位是?”
林敬不认这话,道“殿下,这可是冤枉微臣了,微臣正是不忍他日后伤心,才想让他早日看清现实。”
赵观闻言,叹口气道“奉之,有时候,被蒙在鼓里,也许会活的更高兴些。”
林敬知他这话中有话,道“殿下,朝会可是出了什么事?”
赵观道“方家不想掺和京城之事,父皇让方文鹏去了永州,让大兄的人顶了他的位置,这一切,都被奉之你算准了。”
林敬道“殿下,方文鹏离开,对我们而言,并非全然无益。”
赵观微微颔首,方文鹏留在京城,只会招来父皇的防备,如今以退为进,可得一丝喘息的机会,亦能让父皇放下些心房,许父子之间,不必走到不可调和的境地,只是他太天真了些,他皱眉道“奉之,我原以为这样,大家都能满意,可不想,原来大兄心中早已对我亦有了戒备之心。”
林敬知他性子,想来是今日太子与他说了什么,才让他明白,他对陛下与太子,都是威胁。
他道“殿下,太子占嫡长,手中势力,与陛下抗衡尚有些吃力,况殿下乎?他选择与陛下一路,亦是他最好的选择。”
“我知殿下顾虑兄弟之情,但太子既已有戒备,纵是殿下真心相让,他亦不会信,届时,莫说我等,就连殿下,恐亦难存活,我们如今已是别无选择。”
道理赵观都懂,只是心中一时难以接受,对他来说,大兄不仅仅是兄长,更有救命之恩,若他只有一人,大兄想要什么,他自然愿意拱手相让,但他还有那么多生死相随的将领,有朝一日,他不能见他们出事。
他长叹一声,道“奉之,你容我再想想,我再好好想想。”
他会如此说,多是已经做了选择,燕王做事,从不是优柔寡断之人,只在亲情一事上,偏太过犹豫。
若是以往,林敬觉得他必是不能理解,只在江絮一事之后,对燕王的心情,多少有些了解,亲情也好爱情也罢,面对在乎的人,下决定都是如此艰难,遂不在扰他,悄声告辞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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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京城朱雀大道,挤挤攘攘俱是赶集的乡民,已是过了腊月二十三,年味越来越浓厚,否管有没有家底,到了年关,多是肯花些钱买些吃食回去,甜甜家人的嘴,朝堂里的暗涌如何澎湃,都影响不了上京城百姓的心情。
江絮一早陪着孟氏出门,两人这会正在多彩阁中看些头面首饰,前些时日,有人给江怀说亲,小娘子本家姓张,父亲乃是前朝举人,如今在城中一处书院教书,家世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