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从不可见之处缓缓洒落大地。
青牛五千言中似乎有一些道文在流转着。
那抹剑意宁静悬浮。
桃花安静地坐在桃树下,抬头往天穹看了一眼。
有两道流光拖曳着尾翼在细雨星河之中四处穿梭着。
南岛平静地看着,而后目光随着那些如同叶脉一般的元气溪流而去,落到了那一处极为渺小的海底。
有小小的人撑着伞坐在树前。
身后终于有溪流汇聚而来,第一滴水落入海底。
那棵青葱的小树之上似乎有了些招摇的白色。
那是什么?
南岛却是愣了一愣。
松开了手,视线重新回到了自己身前。
抬头看向身前的那棵树。
某条枝桠之上,却是颤颤巍巍地开放了一朵小白花。
南岛静静地看了很久,似乎明白了什么。
开花了,自然便快要结果了。
开花的时候,最是适合出关而去。
四月也可以是暮春。
踩着暮春的风而去,从此再不回头看人间。
所以函谷观一直都在人间之外。
南岛抬头看向神海之上的那本青牛五千言,却是莫名的想到了一个问题。
当年那个骑着青牛而去的人,在出关的时候,看到的是什么花?
南岛很是好奇。
但是两千多年的岁月流逝。
一切早已无人知晓。
或许只是寻常的,盛开在春日枝头,某朵不知名的小白花。
就像自己眼前的那棵树上那一朵一般。
南岛闭上眼,没有再去想。
......
大风历一千零三年,四月三日,小雨。
南岛是在敲打在伞上的那些淅淅沥沥的声音中醒来的。
山林小雨。
道上落了不少的青黄二色的叶子,正在雨中不住地颤抖着。
随时都握紧伞,虽然有些不方便,但是却也避免了一些突然的情况。
譬如这场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的雨。
天色仍旧有些昏暗,南衣城的大门还没有打开。
南岛在山石旁坐着,静静地看着这场雨,而后伸出手来,向着雨中探去。
不见雨雪,也不可见天。
其实最主要的是后者。
见了雨雪,最多难受一些,比如咳得做猪叫。
见天......
南岛并没有想下去,只是想起了在醒来之前的某场大梦。
或许还有梅先生的那个故事。
南岛沉默的坐了一会,神海之中的花依旧开放着,也许会在不久之后凋谢,变成一颗青色的果子,挂在青葱的树上。
也许会在不久之后,开出很多花,才会有第一颗果子长出来。
南岛撑着伞站了起来,看着雨中的天色,觉得应该差不多了,把背后的两柄剑系端正了一些,向着南衣城方向走去。
城门确实在南岛走在了路上的时候打开了。
南岛撑着伞在雨中道上往前走去,只是快要接近城门的时候停了下来。
城内有人间剑宗。
所以哪怕南边的战事依旧没有停歇,也没有人在这里盘查进出之人。
所以那扇沉重的大门被打开之后,便空荡荡地伫立在远处雨中。
穿过光线暗淡的城洞,是一条长街。
街角有个衣袍宽大的人,提着个已经烧尽了的灯笼,安静地站在那里。
当南岛看过去的时候,他也抬头看了过来。
于是四目相对。
人间静默。
南岛觉得自己或许在哪里见过那个缺了下嘴唇的人。
但是他想不起来了。
只是眼前的这幅画面过于诡异,不由得南岛不停了下来。
不知道为什么,南岛下意识的便认定了那个人是在等着自己。
所以他撑着伞站在城外雨中,抬手握向了身后的桃花剑。
街角那人只是平静的看着,而
后看着手中的那个已经熄灭下去,只有那层在雨中显得有些苍白迷离的纸皮的灯笼,却是开口说了一句话。
“其实当初在我的设想之中,我应该也在那条巷子之中,提着一个灯笼,像血一样红的灯笼,坐在墙头之上,看着你死去。但是后来我觉得这样太过于冒险,你应当是学了磨剑崖的剑,也许便能无视那个流云剑宗的人,在我们放松警惕的时候,一剑刺了出来,那样会显得我很愚蠢,所以我后来没有去。”
这句话很长,提着纸糊的灯笼的人说得也很缓慢,所以说了很久。
声音并不大,但是清晨的这场雨声也不大,所以南岛还是断断续续的听完了一整句话。
于是南岛明白了街角那人是谁。
本该已经死去的花无喜。
南岛握紧了剑,却没有拔出来,也没有无比震惊地问上一句。
你怎么没有死?
倘若是之前,南岛也许会问这样一句话,但是现在不会。
因为这样的东西,也许就和消失的南柯镇一样,没有答案。
或者不会告诉自己答案。
所以他撑着伞握紧了剑,身周剑风环绕,震开一帘风雨,向着南衣城相反的方向而去。
在他兄长尸体里重新活过来的花无喜只是平静地看着南岛转身离开的背影。
并没有着急追上去。
他得到的当然不止是公子无悲的身体。
还有很多。
譬如那身修为。
虽然公子无悲在与张小鱼的那场战斗里,一身巫鬼之力消耗大半。
但他是吹着大泽之下的那场风而成的灵巫。
所以对付一个只是入道境的南岛。
花无喜没有匆忙的理由。
他低下头,看着手中的那个灯笼,苍白的灯笼,就像他的脸色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