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小自然也没有真的下重手,至少南岛回来的时候,陆小三这小子还在峡谷里磨磨蹭蹭的,一面踢着树下的雪,一面说着什么今日挨了打,不想去背剑名了。
陆小二则是在一旁练着剑,听到这句话,转头看着陆小三很是诚恳地说道:“师弟还是去吧,不然晚上师父知道你没去,估计真要给你屁股打开花了。”
陆小三唉声叹气地,捡起了刚才不小心踢掉的鞋子,然后抖去了里面的雪,重新穿了上来,在陆小二一旁停了下来,说道:“话说师兄你到底学了什么剑?”
陆小二唰地一下转过身来,手中溪午剑停在了陆小三面前,给这小子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的师兄要谋害自己。
只是陆小二却也只是皱着眉头说道:“我也不知道。”
陆小三看着眼前那一剑,说道:“那这是?”
“这是师叔的剑啊,你平日不也在看着的吗?”
“师叔的剑哪有这么慢?我都能看到你转身的动作。”
“我又不是师叔。”
“那倒也是。”
陆小三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而后抽出了自己的不闻钟,向前一步一剑地刺着。
而后便走到了峡谷尽头。
然后抬起头来,看着峡谷外的山林小道,自顾自地说道:“既然都走到这里了,那还是去背一会剑名吧,嗯,对就是这样。”
陆小三说着,把剑收了起来,垂头丧气地向着那处高山雪崖而去。
陆小二站在峡谷里回头看着自己的师弟,大概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倒是抱着剑停在那里笑了一阵。回过头来的时候,便看见南岛和青椒在峡谷外的那片崖坪上站着。
“师叔。”陆小二抱剑行了一礼。
南岛回头看了陆小二一眼,神色如常,而后点了点头,倒也看不出有什么古怪的。
陆小二于是继续在峡谷里练着剑。
南岛和青椒二人,便在外面站了许久,青椒回头看着自己已经重新盖好了的小木屋,想了想,说道:“你要喝茶吗?”
南岛转头看了青椒一眼,不知道她这是什么意思,但是想了想,说道:“好。”
于是青椒走进了木屋里,搬了个小炉子走了出来,摆在了屋外木廊上,而后又抱出来了两根小板凳。
南岛看着在那里摆弄着炉子的青椒,又转头看着那两根新做的小板凳,却是陷入了沉思。
“师姐什么时候做的这两根板凳?”
青椒抽出剑来,在木廊外没有被小少年们祸害过的雪地里挖了一大块雪,而后倒入了炉上的壶里,用剑火点燃了炉子里的木柴,这才在炉前的小板凳上坐了下来,缓缓说道:“上次就做好了的,炉子这些东西,我不会做,是下去找伍师兄拿的。”
剑修自然不会做人间的炉子和茶壶,做出来的也许也不会有人间味。
这样的东西,自然还是要工匠来做。
伍大龙虽然不是顶好的剑修,但是在岭南这一片,大概也算得上顶好的工匠了。
从他和陆小小给乐朝天盖的小楼就看得出来。
南岛沉默了少许,而后走到了木廊上,撑着伞岔着脚在小板凳上坐了下来。
“今日你是客人。”
在南岛踏上了木廊的时候,青椒却是转过头来看着南岛说道。
南岛看着身下的并不宽敞的木廊,想了想,说道:“确实是的。”
木屋虽然很小,这里也不是东海剑宗,但是这座小木屋却是青椒亲手一点点盖起来的。
青椒想了想,说道:“也是第一个客人。”
南岛不解的问道:“为什么是第一个?”
“因为这是我在人间拥有的第一座房子。”青椒转头看着这个小木屋说道。
“难道你以前在东海,都是住在山里?”
“东海的房子,不是我的,是惊涛剑宗的。”青椒看着炉中渐渐升起的炉火,缓缓说道,“在那里,我只是旅人,是过客,在这里,我才是主人。”
“那我依旧是过客。”南岛却是如是说道。
“那栋小楼不是?”
“那是师弟的想法。”南岛沉默了少许,“我依然没有想法。”
青椒坐在炉前,想了想,说道:“倘若你有想法,那应该是怎样的?”
南岛抬头看着人间,山岭之中遍是雪色,只是那些雪色里已经开始透露出许多零星的黑色来。
就像有些想法被藏起来了,但是雪落之后,终究还是会露出端倪一般。
“是少年那样的,山河横枕水,人间斜倚春。”南岛轻声说道。
“横枕山河斜倚人间,听起来很好。”青椒看着人间,缓缓说道。
“自然是很好的。都是很好的。”南岛低下头来,平静地说道,“但那是与我无关的。”
青椒沉默了下来,大概又想起了在山间看到的那些细雪。
带着黑褐色铁锈的炉口边缘吞吐着红黄色
的火舌,炉上的被烧得漆黑的茶壶里开始有了些滋滋的声响。
烟气是浅白色的。
水汽也是。
南岛看着那些像雾一样的烟气水汽,觉得那应该便是少年气。
但是躲在伞下的自己,大概也只能是那个路上被烧得痛苦的炉子。
于是少年气被一点点的蒸腾干净。
于是少年叹息了一声。
“你知道我在山道上为什么会哭吗?”
青椒沉默了少许,说道:“因为愧疚?”
南岛缓缓摇了摇头,而后轻声说道:“我只是看着那些山雪,觉得人间干干净净,而我是浑浊的,像一条不合群的浊河,盖过了那些山间的清溪,让人间也变得污秽起来。”
青椒转头看着身旁的少年,而后平静地说道:“大概是因为你心不能静下来。奔流的东西,本就很难清澈。”
南岛自嘲地笑着,说道:“那要如何才能心静?”
青椒长久地沉默着,而后转身走进了木屋里,拿出了两只杯子,放在廊道上,一人倒了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