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今日之事发生之后。
世人不可能不知道发生在南衣城的那个故事。
自此之后,也许岭南便是岭南,人间剑宗便是人间剑宗。
哪怕千年前人间剑宗与岭南也有过争执,但那终究是槐安历年间的故事,而且当时也未必算得上真正的翻脸,只是岭南想要下山,而人间剑宗不允许而已。
而大风历一千零四年的大年初二,无数岭南剑修落向了南衣城,与那些剑宗弟子们悍然对峙。
这样的故事,自然不可能平和的解决。
然而无论是听风吟还是顾山鸿,亦或小九峰剑宗的诸人,都是没有什么难过的情绪。
那个终日坐在溪边听风的剑修只是略有遗憾地说道:“有些东西,自然终究要舍弃的,岭南向来都是岭南,不是人间剑宗的附属宗门。有时候,我们想一想,也许正是因为千年来都活在人间剑宗的庇佑之下,才会导致岭南一直未曾真正的在人间站起来过。就像古树之下的杂草——遮天蔽日的大树之下,草叶总是稀疏的,枯黄的,也许长得尚不足一寸之高。”
顾山鸿轻声说道:“所以这样一件事,对于岭南而言,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只是也许在此后很长一段时间,岭南都无法像过往一样,孱弱却也有着底气地去面对许多东西。”
譬如当初西门带刀在溪边与听风吟的那场谈话一般。
不给岭南面子,就是不给剑宗面子。
首要的,便是人间剑宗,而后才是远方的流云剑宗与东海剑宗那些地方。
而远方的剑宗,未尝不是因为人间剑宗,才会给岭南一些尊重。
沉青苔看向人间山雪,倒是淡然地说道:“以前人间剑宗没有从崖上落在人间之前,岭南依旧没有被人践踏。”
这个来自曾经岭南少有辉煌过的九峰剑宗的剑修,自然要更带有一些沉静的傲气一些。
南岛神色依旧有些苍白,毕竟直面了姜叶全力一剑,轻声咳嗽着,撑着伞在溪桥上坐了下来。
听风吟已经烧起了匆匆离去时还没有完全熄灭的炉子,在上面煮着酒,轻笑着说道:“,终究已经发生了,不如先喝点热酒。”
溪桥之上自然坐不下这么多人,沉青苔这些小九峰剑宗之人看着正在煮酒的听风吟,摇了摇头,说道:“我们还是先回去了,也许真会有人间剑宗的老师兄们上山来,还是要做些准备。”
听风吟神色凝重地点点头,说道:“好。”
沉青苔他们离开之前,倒是向惊鸿剑宗与听风剑派都要了一些人。
毕竟除了那些零零散散的剑宗,便是他们十一个剑宗,撑起了岭南,倘若没有南衣城的事,岭南巡山人自然是足够的。
只是眼下显然有些捉襟见底。
于是便从这两个地方要了一些人,前去巡守岭南。
南岛咳嗽了好一阵,不过状态尚且还行,只是神海里的桃花,脸上花瓣鲜红无比,像是血一样。
毕竟他是以神魂方式存在的,拔出的道剑被毁,神海又受到剑意震荡,桃花自然要伤得更严重一些。
听风吟将酒壶取了下来,给三人一人倒了一杯热酒,而后才重新将那壶酒放在了炉子上。
南岛握着手里的酒杯,而后看着很是安静地喝着酒的二人,缓缓说道:“岭南是怎么知道我去了南衣城会发生一些事情的?”
听风吟沉默了少许,轻声说道:“因为我早就知道南衣河上的那个小妖死了,还有瘸鹿剑宗的那个小妖的故事。”
知道的多了,再将那些故事串联起来,很容易地便可以猜到那个河上小妖的死因。
所以当有阵剑风之声自瘸鹿剑宗附近吹起的时候,听风吟便猜到了南岛会去做什么。
南岛轻声说道:“原来是这样。”
伞下的少年自然能够理解,为什么听风吟始终要将这样一件事情瞒着自己。
所以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低下了头,很是沉寂地喝着酒。
听风吟看着沉默的南岛,自然也不会去提这件事,只是问道:“你还回天涯剑宗那边吗?”
南岛轻轻摇了摇头,说道:“不了,今日在这里休憩一日,明日我便离开岭南。”
顾山鸿轻声说道:“早些离开,也许能够少一些麻烦。”
听风吟叹息一声说道:“没用的,像这样的事情,人间风声传得很快。”
所以哪怕南岛再如何匆匆离开。
剑宗的师兄们,依旧会在那条向北而去的路上等待着。
从岭南到东海,自然是一段遥远的旅途。
除非南岛可以找到天上镇在人间东海
的落点。
否则这样一段路途,自然需要这个少年走上很久。
三人沉默地在溪桥上喝着酒。
听风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却也是在忧思之中挤出了一些笑意。
“倘若你这次真的能够安然无恙地走到东海.....”
这个已经徐徐老去的剑修轻声说道,“也许便可以天下知名了。”
自岭南向剑崖,一路而赴人间之约。
倘若真的能够走完。
自然便是天下闻名。
南岛轻声说道:“前辈真的便觉得我能够顺利的越过那些人间剑宗弟子们的阻拦,走到东海?”
听风吟喝了一口酒,轻笑着说道:“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更何况,南岛,你不是岭南要的人......”
这个剑修看向了人间东海方向。
“你是磨剑崖要的人。”
顾山鸿却是有些遗憾,缓缓说道:“是的,说到底,你终究是磨剑崖的人。”
南岛握着酒杯看着岭南夜色白雪的山岭,轻声说道:“但岭南是我的故乡。”
试问岭南应不好,却道:此心安处是吾乡。
岭南自然不是这个生长在南衣城外南柯镇的少年的故乡。
只是,有些地方。
不是故乡。
胜似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