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眼中,除了南岛的细雪一剑,便只有草为萤教他的那一剑会更好。
“所以只是算作恩怨相抵的一种选择。”
南岛轻声说道。
“是的。”
老剑修坐在檐下点了点头,又很是诚恳地续上了方才没有说完的东西。
“所以你要走慢一些,你现在无论是剑意之境,还是修行之境,在人间剑宗面前,都只能算是低微。”
老剑修说着,又想了想。
“大概你会有着某种让自己境界提升的方法——这也许就是让你在镇子里等了几日的原因。”
老剑修很是认真地说着。
“我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是那依旧是捉襟见底的东西,就像你这次没有等到一样。”
南岛安静地站在伞下,他自然明白老剑修所说的是很有道理的事情。
很多时候,只是想想,情绪亢奋的时候,自然容易理所当然。
譬如在当初应下姜叶的那些话语的时候,南岛虽然知道那很难,只不过终究带了些少年的自信。
觉得没有什么是不可以的。
然而那日看见了这个老剑修的时候。
虽然震惊的只是陆小二。
但是南岛也未尝没有惊慌。
只是要为师叔之表而已。
开什么玩笑这句话,陆小二自然也是说到了南岛心里去了。
南岛静静地站了许久,而后轻声说道:“人间剑宗难道没有境界低一些弟子吗?”
老剑修轻声笑道:“当然有,当他们还年轻的时候,但你现在能见的,最年轻的,除了那个叫做胡芦的,便是另一个叫张小鱼的。”
所以不欺人间年少,在修行界,是一条极为重要的准则。
这不是大道初生时代。
大道也许依旧年轻,但是也已经有数千年了。
人们早已经形成了许多惯例。
譬如上者去上,下者去下。
人间剑宗这种地方,自然不会收碌碌之辈。
用丛刃的话来说,至少天赋不能比他差太多。
作为丛中笑的弟子,丛刃虽然时常自嘲天赋差,但是那也只是因为他从来都是对标磨剑崖的那些人。
百年岁月匆匆,天赋相差无几,年岁便是最重要的决定因素。
老剑修不无叹惋地看着南岛,说道:“你修行年岁太短了,自然会觉得他们太高了,但这不是望尘莫及的事。”
南岛宁静了下来。
他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
倘若桃花没有说谎。
他真的已经三过大道而不入。
许多东西自然会追得很快。
就像去年的三月,他才始入道。
现而今便已经快要踏雪境了一般。
南岛却是突然想起了去年某场雪里,张小鱼与自己说的那句话。
同样是你需要走慢一些。
只是显然意味是不一样的。
老剑修所说的走慢一些,是要让南岛的境界跟上他的步子。
而张小鱼的走慢一些,是要让南岛境界慢于他的步子。
二者自然都是有道理的。
没有道理的,是不尽人意的,被命运推涌的故事。
是那封被寄往了北方的信。
所以其实路都是自己选的。
南岛带着陆小二在镇尾院门口站了许久,最后向着老剑修行了一礼,轻声说道:“多谢前辈。”
老剑修苍老的面容上笑意是迷人且和煦的。
“不客气。”
两个少年在雨停后的小镇,安安静静地走出了镇尾,向着那片青山脚下走去。
老剑修则是坐在那里,倒是有些不安的挪着屁股。
想了许久,才意识到是因为身后的院子里没有自家孙女唱戏的声音了缘故。
老剑修叹息了一声,决定安安静静地打个盹。
......
张小鱼重新回到了南衣城中。
那些依旧沉浸在过年的热闹之中的人们,过了好一阵,才反应过来,那个用了白衣折成布条,将眼睛蒙住了的年轻人,便是当初风靡南衣城的张点炮。
“张小鱼?”
有某些在路边闲谈着的人很是惊诧地看着这般模样的张小鱼。
“你怎么变成这样了?你衣服多久没洗了?是不是在外面受欺负了?”
张小鱼本来还是微微笑着面对着那些曾经一起打过牌的人们。
直到听到了后面那几句,却是好似被谁在心口重重地擂了一拳一般。
这个在南衣城嘻嘻哈哈打了七年牌的剑修,重新回到南衣城的第一刻,便突然觉得很是委屈。
但是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轻声笑着,带着一些颤抖的声线,云淡风轻地说道:“没有啊,谁能欺负我张小鱼呢?是吧,哈哈哈。”
因为看不见张小鱼的那双眼睛,所以那些南衣城的人们也觉得张小鱼大概真的在笑。
都是嘻嘻哈哈的开起了玩笑。
张小鱼收敛着情绪,与众人在河边护栏依靠着说着笑。
关于自己眼睛的事,张小鱼只是很平淡地用了一场意外敷衍了过去。
南衣城的人们见多识广,自然不会对于张小鱼眼睛都瞎了,为什么还能好端端的四处乱走感到奇怪。
诸般大河最初同流之地,自然什么都见过。
人们说着说着,便有人不小心说到了前不久发生在南衣河边的事上。
关于鼠鼠,关于胡芦,也关于那个伞下的少年。
张小鱼沉默了下来。
他能说什么呢?
他什么都不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