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如星河垂落人间。
也重重地砸落在这样一个假都玉山的心头。
万般绝望升起。
一个要重回人间的神鬼时代。
世人要如何,才能够从其中挣脱出来?
一口满含着道韵的鲜血自刘春风口中喷出,这个穿着春风道袍的男人,满脸骇然凄惨地垂手撑着膝头,佝偻在高山之上。
在这一刻,他的心思终于紊乱起来。
他终于知道了为什么瑶姬对于人间的一切都毫不在意的原因了。
这样的一场洪流,是世人无可阻拦的存在。
先前所做的一切打算,至此都成为梦幻泡影。
螳臂如何挡车,蚍蜉如何撼树?
大厦之将倾,世人自是难扶,狂澜之既倒,一臂岂能挽之。
刘春风刘春风,道海四叠,亦不过世人尔。
那些天地之变,仍旧在继续着,身旁的那个书生却是转过了头,看着身旁那个神色凄然地道人。
刘春风抬手擦着唇边因为心神郁结而喷出的一口道血,目光哀怆地看向这个书生。
“子渊大人是在哀怜我吗?”
子渊转回了头去,看着那些不断在人间升起的神鬼天象,轻声说道:“当然不。”
这个来自两千多年前的书生自顾自地摇着头,轻笑着。
“我有什么资格哀怜你呢?你尚且有可以为之努力的目标,但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哪怕一切如神女所说一般,可以重来一次。但是关于古楚的故事,早已经结束在岁月里了。回来的只是神鬼,而不是那个曾经兴盛繁荣的巫鬼神教。”
二人长久地相对沉默地站在高山之上。
人间有颂唱之声而起。
是。
——
吉日兮辰良,穆将愉兮上皇。
抚长剑兮玉珥,璆锵鸣兮琳琅。
——
那是不知起于何处的礼神之音。
自风雪冥河八方而来,肃穆而低沉地落向整片人间。
当刘春风听见这样的声音的时候,他便知道,大风历一千零四年,正月十五,已经来了。
太一春祭。
是人间神鬼祭之首。
在很久以前,世人结束了一年的休息,在正月十五这一日,大祭东皇太一,以此为一年劳作的开端与美好的期望。
只是这样的故事,在大风之朝里,早已经被世人遗忘得干干净净,只有南楚那边,有时候依旧保存这这样的习俗。
那些风雪之中,有烈火腾然而起,
跃动在风雪神柱之下,楚人自然尚火。
不知何时出现那些十里平川之中的无数巫舞之女们,头戴繁纹之器,身披桂椒之植,手捧祭礼之剑,于那些神火之侧,在浩然祭乐之中,开始翩然起舞。
且舞且颂。
诸般神鬼尽皆侧身,微微躬身面向那一个立于神光之柱正中那一个肃穆的神魂之影。
便是依旧存世,立于冥河万流之中的瑶姬,亦是恭敬而立,轻声而颂。
——
吉日兮辰良,穆将愉兮上皇。
抚长剑兮玉珥,璆锵鸣兮琳琅。
瑶席兮玉瑱,盍将把兮琼芳。
蕙肴蒸兮兰籍,奠桂酒兮椒浆。
扬袍兮拊鼓。
疏缓节兮安歌,陈竽瑟兮浩倡。
灵偃蹇兮姣服,芳菲菲兮满堂。
五音纷兮繁会,君欣欣兮安康。
——
诸般乐器昂扬繁烈而止,又倏然再起。
节奏更为悠长热烈。
而这一次,天地同颂。
人间冥河,四方上下,万般之中,都开始唱颂着。
吉日兮辰良......
而在那些纷扬热烈的春祭之颂中。
一个凄然的道人,早已经被淹没下去。
......
人间当然也看见了那样恢弘的一幕。
四野上下,天地八方,无处不可见,这样的一场太一春祭。
世人也许从未想过,一起会是这般模样。
卿相站在南衣城头。
北方妖族之事尚且点燃。
南方边已经真正脱离了控制。
这个来自南方谣风的人间大妖,无比沉默地看着南方天穹之中的那些神光,那些神鬼之影。
一个本该在古楚时候便结束的故事,重新降临了人间。
没人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世人只知道,这是他们无从应对之事。
卿相并没有长久地看下去,转身走下城头而去。
悬薜院是黄粱悬薜院。
而他卿相,是人间的大妖。
南衣城外的人间,同样有了许多纷乱。
那是山月城的消息走漏之后。
无数仓皇而起的妖族。
城头之下,姜叶那些剑宗弟子们安静的在那里等待着。
南方的故事,他们管不了。
便是槐安的故事,他们都是有些应接不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