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人间。
缺一门很是诚恳地接受人间的一切变化,坐一个静观之人。
也许确实不会变成妖土。
原生妖族,是没有根基的,非繁衍之种族。
“但是人都死完了,为什么还能被叫做人间?”
叶逐流平静地低下头来。
“人永远不会死完的,人间远比世人所认知的强大得多。一切贸然的干涉,才是让他们偏离命运的源头。”
孩童当然听不懂这样的话。
他只能隐隐地感觉到,这个道人很是厉害,但是他不想出手。
或许是不能?
孩童也能够看见叶逐流那年轻的眉眼里一些不忍。
他不能理解。
为什么他就不能像那些山里的剑修一样,去努力守住这个镇子呢?
孩童松开了道人的衣角,转身默默地向着巷子里走去。
一面走着,一面回看着镇外,看着那些仓皇的一切。
天地间好像有剑光闪过。
孩童怔怔地在那里停了下来。
因为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那些像是果子一样的头颅不再飞起,越过那些护卫镇子的屏障,带着万般的残忍出现在孩童的视线里。
他站在有着许多血污的街沿边,听见了一个很是清冷漠然的声音。
“够了吗?”
一切噤如寒蝉。
镇外的故事停了下来。
站在墙边看着那枝桃花的叶逐流唇边带了一些笑意。
而后转身向着那处镇子的壁垒走去,踩着那些世人的尸体,一路站到了最高处。
镇外有疲倦的剑修,负伤的世人,愤怒的妖族。
被分开在了镇外山下。
山道之上有着一个白衣女子,戴着斗笠,皱着眉头冷然立于众人之中。
是的,是众人。
叶逐流从来都认为这只是一场点燃在世人之内的山火而已。
没有稻子,没有稗子。
所有人都是大地之上,命运之流中,仰望追逐天空的杂草而已。
叶逐流一身道袍飘飘,立于春风高处,静静地看着平息下来的小镇战事。
谢春雪执剑立于山道之上,并没有与他们讲道理的想法。
当一个这样故事能够在镇子里持续厮杀这么久。
本身便不是道理能够阻止的事。
剑宗大概也是喜欢以德服人的。
那些妖族与世人以及岭南剑修虽然并不清楚这样一个女子是谁,但是他们却也很清楚,这样一个剑修出现在这里,所有的故事都是只能被迫停下来。
大约终于有活得长久一些的妖族,想起了一两百年前的故事,认出了这个女子的身份。
于是带了一些难以压抑的愤怒。
“是你们人间剑宗先动手的。”
谢春雪转回身去,静静地看着那个年长的妖族。
并没有说什么张小鱼早已经不是人间剑宗弟子了这样的话。
这个终日哼着曲子钓着鱼的白衣女子,只是平静地看着那些依旧有些躁动不安的妖族。
“是,那又如何?”
所有人都沉默了下来。
当剑宗真的不打算讲道理的时候,世人才能从那些平日里和和气气的剑修身上,感受到了那种锋芒毕露的气势。
谢春雪的剑从始至终都没有出鞘,然而所有人都感觉那样一柄灿如白雪的剑,好像已经落在了自己脖子上。
“您能够活这么久,自然也已经是妖族了。”
群妖之中依旧有人试图改变谢春雪的想法。
谢春雪神色平静。
“我平日里很少有烦恼。因为我一般不会将这些东西分得这么清楚。是人是妖,无非仰仗天地而活的生灵,是什么,从来都不是重要的事。我以为过了千年,世人们总该看得透这些东西。却没有想到,你们依旧抱持着这种脆弱的轻而易举的便可以被利用
的敏感。”
那些妖族都是沉默了下来。
他们自然是敏感的。
与世人不同的是,他们拥有刚强的妖体,却拥有无比孱弱的心思。
“千年前的妖族们用颠沛流离带给我们的警示,永远是有价值的。”
有妖族争辩着。
“我们愿意与你们共存,才是让它有价值的前提。”谢春雪平静地说道。“南衣城坐拥南方兵甲,却依旧放任你们在人间肆意的点着火,你们便应该清楚很多东西。”
谢春雪一字一句地说道。
“因为我们从始至终,都将这些事情,定义为内乱,而非入侵。”
“但这不是你们让一切喧嚣尘上的理由。”
“我一直都没有来看这个故事,因为我以为你们好歹会知礼通节,知道适可而止。”
谢春雪的眸光之中带着失望。
她是世人,但同时也是妖族。
她的体内也有妖血,妖力。
化妖之人,与原生妖族,从来都只是一个称呼上问题而已。
所以是什么让她今日来了这个平川山林之后的镇子?
是昨日那壶带了一些世人之血与妖血腥味的桃花酒。
谢春雪低头看着手中的白雪之剑。
“当你们手中沾染的世人之血越多,只会将你们越发的推向不可重回人间的深渊。”
“这才是真正的不可挽回的故事。”
那柄白雪之剑锵然出鞘,在春风里带着凛然的剑意横绝世人之间。
谢春雪一袭白衣立于春风之中,静静地看着所有人。
“所以,你们还要继续吗?”
四下寂然。
无人再说什么。
那些妖族褪去妖族特征,妖力收敛,再度如同世人一般,在沉默里向着四处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