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东西辩证不了,师父,道德上的东西,是随着人间认知历史而转变的,这是唯心主义的东西,如何去辩证,或者我叫您师父,您叫我太爷.....”
叶逐流的话没有说完,便被卜算子抽出一面镜子砸在了脸上。
道人的眉骨当然硬的很,所以倒也没有砸出什么血迹来,只是反手接住了从脸上滑落的镜子。
叶逐流拿着那面镜子很是叹惋的说道:“倘若世人见到师父这般模样,大概也不会信你那些胡言乱语的话了。”
谢朝雨以卜算子的名字行走人间,自然是道袍飘飘,超然出世,万般在握的模样。
“我是人啊,叶逐流,我不是冷冰冰的镜子或者毫无情绪的演算逻辑。”谢朝雨大概也是有些无奈。“圣人死的时候,尚且感叹着人间,人间当然不可能真的有出世之人。”
二人静静的坐在船头,砸了自家弟子一镜子之后,这个道人倒也消了许多气,安静的在那里坐了下来。
叶逐流低头看着手中的镜子,这才发现上面有了一些裂纹,这当然不是来自卜算子方才砸他脸上而导致的。
那些裂纹,来自大风历一千零三年三月的时候,这个道人强行推衍巫鬼神教所在而留下的。
“看来师父当年做的这面镜子太老了。”
叶逐流很是叹惋的说着。
卜算子轻声说道:“是的,它需要置换一下底层逻辑了。”
二人没有再说什么,叶逐流将那面镜子收了起来。
小舟在茫茫夜色之中,向着王小花所想象的海外仙山之岛而去。
......
谢春雪去了槐都。
只是这个一袭白衣负着如雪之剑的女子剑修,大约与其他人间剑宗的弟子想法是不同的。
所以这个曾经的钓鱼佬,便安安静静的坐在某处晨风荡漾的平川花丛里。
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无悲无喜。
只是一身剑意横绝山川之间,如同一道山雪之障一般。
于是有扫雪的人来了。
白墨剑钟扫雪,这个六叠之修自山川之中落了下来,执剑向着这个哪怕在整个人间剑宗历史上,天赋都算得上很好的白衣师姐走去。
“师姐这是什么意思?”
钟扫雪停在花丛中,带着一些愠怒看向了那个拦在了通往槐都之途的谢春雪。
谢春雪抬起头,看了一眼钟扫雪,也看了一眼他手中的白墨剑,很是平静的说道:“没什么意思,只是不允许你们过去而已。”
“师父死了。”
“我当然知道师父死了。但明知师父已死,依旧选择去槐都送死,这是愚蠢的事。”
谢春雪静静的看着面前的师弟。
“那是槐都,不是南衣城。哪怕神河依旧在养伤,那样一个地方,也不是你能够踏足的地方。”
钟扫雪长久的看着面前的白衣女子,沉声说道:“这样的事情面前,不讲愤怒而讲清醒,我觉得师姐大概是钓了太多年的鱼,让自己忘了自己是哪里的剑修了?”
这个常年悠闲的在南方湖畔钓鱼的白衣女子现而今只是安静的坐在那里,就像一座横在钟扫雪身前的雪山一般。
雪山抬眸,静静的看着这个中年模样的剑修。
“你又是哪里的剑修?”
二人自然都是人间剑宗的剑修。
只是世人的认知是各异的。
所以谢春雪常年静坐春雪,一心钓鱼不问世事,而钟扫雪因为当初张小鱼受了一些委屈,便去给那个青天道的道人扫了扫雪。
二人静静的在那里对峙着。
于是人间天地间再有剑光而来,是青山照水之剑。
那个纵使已经五十岁,依旧气度犹存的剑修看见平川之上的这一幕的时候,自然便已经明白了什么,落了下来,身形出现在了花丛之中。
“师姐今日要做拦路之剑?”
谢春雪平静的说道:“只是阻止你们送死之剑而已。倘若我都能将你们拦下来,去不去槐都,又有什么意义?无非是当年剑崖弟子向槐帝赴死的历史重演而已。一个剑宗之中,总要有人来做着这样的事,当年青莲不在,但今日我谢春雪还在。”
“但有些事情,槐都总要给人间剑宗一个交代。”
山照水轻声说着:“哪怕最后师父是死在了张小鱼手中,但是当初东海那一剑,谁都看见了。那位陛下,同样需要给人间一个交代。”
谢春雪只是坐在丛中,一身白衣落花堆叠,有柄白雪之剑落在了膝头。
“当然可以,但是,你们需要先越过我。”
山照水与钟扫雪沉默的站在那里。
剑意横川。
这样一个师姐坐在这里,他们两自然不会是对手。
所以需要沉默的等待。
直到人间剑光四起,八方弟子而来。
于是当一些剑意一齐落向这片花海的时候,世人的目光终于注意到了这样一处平川的动静。
一如当初庄白衣与张小鱼所说的那些话一般。
人间剑宗的弟子,总是安安静静的活在某处人世之中,惯看生死百年,而后留下世俗的仙人的传说,悄然离去。
当那些立于远山之中窥视的道人们看见那些诸多已经被世人遗忘的剑光一同停留在了平川的时候,大概终于明白了人间剑宗只是安居在南衣城打牌,却被称为当今人间剑道魁首的原因。
山照水是年轻的,五十岁的六叠之修。
而这样一个蛰伏于人间千年,横卧于人妖两族之上的剑宗,在漫长的历史之中,曾经写满了化妖之剑与最为纯正的妖修的名字。
九叠之上自然寥寥无几。
然而九叠之下,诸多剑修,便如同春日青笋一般,林立于那样一片花海之中。
姜叶很不起眼的背着剑站在那些师兄之中。
在他身旁,是曾经在南衣城的那些师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