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安安静静的坐在剑宗门口,看着夕阳余晖,看着一切光芒垂落。
大概那像极了这样一个剑宗落下的模样。
倘若丛刃很是平静的老死在人间,大概不会有着这样的一个故事。
也许胡芦真的会做了下一代宗主,人间剑宗的第四代宗主。
他也许会化妖,就像丛刃一样,当个老不死的,把修行界的辈分彻底搅乱,也许不会,等到百年之后,有新的少年接手这样一个剑宗,一切平稳的向前而去。
胡芦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突然站起身来,走入了剑宗里。
江河海有些不解的看着这个少年。
一直过了许久,背着剑的少年才拿着一块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的木板走了出来。
江河海看着那块依旧有着木炭痕迹的木板,却也想了起来。
去年的时候,这个少年便坐在剑宗门口,认真的想着自己应该怎样去做好一个宗主。
上面写的懒和强依旧很是清晰。
少年便拿着那块木板安静的站在门口台阶上,长久的看着剑宗门前的那条大河,一直过了很久,少年才重新在上面写了几个字——不要多管闲事。
江河海默默的看着这个少年。
胡芦却是在轻声笑着,提着木板站在那里。
“师兄你说我现在开始学着做一个宗主,还来得及吗?”
江河海沉默了少许,而后轻声说道:“来不及了。”
来不及的并不是少年现在去学一些东西。
而是对于这样一个少年而言,哪怕他再如何去学什么,这个故事都是来不及的。
十五岁的少年,如何能够抹平人间岁月的差距,去重新撑起这样一个剑宗?
于是江河海说完了这样一句话的时候,却是让自己的心头多了许多沉重的意味。
这个七境师兄忽然便意识到。
假如。
假如那些剑宗师兄们都在北方回不来了。
那么自己便是这个少年唯一的依靠了。
只是一旁少年却好像无比坦然的接受着一切一般。
唯一的依靠又如何?
好春光,不如梦一场。
又或者说——早知道是这样,像梦一样,我又何必......
更何况,春光早就过去了。
南衣城的人们,都开始穿着夏天的衣裳了。
胡芦安静的向着河边走去,在那里站了很久,而后将手里的木板丢入了河中。
“程师兄现在在哪里?”
胡芦将木板丢进了河里,而后回头看着一脸若有所思的江河海问道。
后者说道:“他大概正在三池那边。”
胡芦站在河边轻声说道:“你说程师兄他......要找什么答案?”
江河海摇了摇头,缓缓说道:“谁知道呢?但是他要找,便让他找吧。”
这个七境剑修很是坦然。
他不是陈怀风,也不是胡芦,更不是张小鱼。
他的一生平静,却也干干净净光明磊落,没有什么是怕会被世人看见的。
胡芦默然许久,而后沿着南衣河走去。
江河海看着这个负剑少年的身影,有些疑惑的问道:“你去哪里?”
胡芦轻声说道:“我也去墓山附近逛逛。”
江河海没有再说什么,安静的坐在那里,就像那个少年曾经的模样一样。
胡芦沿着河岸一路走着,那块木板正在长河之中越漂越远。
这个少年长久的看着河中漂着的小小的一点,不知道为什么,却是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人间当然是会变的。
守着固有的规则自然是没有意义的。
......
程露静静的站在三池回廊中。
那些池边亭子里还散落着一些没有打完的牌局,有些麻将七零八落的掉落在地上,沾满了灰尘。
剑宗弟子们走得匆匆忙忙,留下来的人也无心去管这样的东西。
或许就像先前才始踏入剑宗时的那种想法一般——那些打牌的声音已经遥远得像是在另一个人间了。
大概谁也没有想过,短短的一年时间,这样一个剑宗,便变成了这般模样。
程露站在那里看了许久,而后走出了回廊,向着那些池边小道的小楼而去。
三池这边有着许多这样的小楼,只是对于一个历来人数不多的剑宗而言,无疑很多地方都是空着的。
当然,倘若换做是流云剑宗,大概再来多少个剑宗园林都不够,更不用说曾经拥有八万剑修的岭南。
江河海并没有陪着程露一起去看的想法,将程露带到了三池之后,给他指明了当初张小鱼的住所,便转身离开了。
那是园林边缘的一处小楼,或许当初某个少年第一次踏入这处剑宗的时候,那个白衣剑修正从这里而来。
沿着小道一路走了过去,程露推开了那栋小楼的门。
并没有什么尘封已久的味道自里面传出来,小楼里很是干净,楼边的一个小小剑坪同样如此。
凋花落叶都被打扫的干干净净。
就像是要还给陌不相识的过路人一般。
程露背着剑走了进去,四处寻找着。
只是对于一个常年在外打牌的人而言,这样的一处弟子居,无疑是极为简陋的,什么也没有。
房间里干干净净,没有任何程露所想要找到的那种蛛丝马迹。
这个来自流云剑宗的剑修站在了二楼风廊上,静静的吹着人间四月晚风。
满楼寂静,人间也没有足够的热闹吹进这样一处剑宗园林了。
有些细微的吱呀声在响着,像是人间的风吹着人间的老旧的窗页发出的声音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