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池的后门虽然幽僻,但是池边经常有着一些师兄弟们在打牌,难免就会被撞见。
所以从二池这边的围墙翻进去,大概是最好的。
二池有着许多剑坪,是修行练剑之地。
只是就像抱着暖炉跑出去的买炸豆腐吃的胡芦一样。
大冬天的,为什么要练剑修行呢?
打牌不香吗?
大概唯一可能会遇见的,就是那个打牌心思渐渐收敛,日常喝茶养生闲走散步的陈怀风。
程露看着骑在墙头上的胡芦,很是认真的说道:“你师兄们真的不会关注有没有人翻墙进去偷东西吗?”
胡芦同样很是认真。
“进来能偷什么?”
程露沉默良久,却也不得不承认胡芦说的是极为正确的。
人间剑宗虽然为当今剑宗之首,但是这样一个地方,确实没有什么好东西。
这个黑衣剑修想着自己在剑宗园林里看见的那些。
无非便是散落一地的麻将,或者一些不知道哪个师兄打牌打得太入迷了,弄丢了的剑。
程露跟着胡芦一同翻过了剑宗的围墙,在墙边的林子里落了下来。
人间风雪十二月,四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只是确实没有看见什么师兄。
倒是四处都隐隐有着一些洗牌码牌的声音。
胡芦虽然说着不要紧,只是真的像是做贼一样翻了进来之后,还是很是紧张的四处张望着。
程露倒是平静得很。
毕竟翻都翻进来了,就算被逮到,那也是跑不掉的了。
剑宗里全是上境剑修,自然不可能跑得脱。
二人在林子小心的走了一阵,而后那些熟悉的园林小道便出现在了眼前,道上有些深深浅浅的脚印,大概便是不久前正有师兄路过这里。
胡芦观望了一阵,确定二池附近确实没有师兄的踪迹,这才放下心来,转头看着正在那里沉思着的程露。
“我们先去哪里?”
程露背着剑站在风雪里,眯着眼睛看了很久,而后轻声说道:“去张小鱼那里看看。”
一切的端倪是来自当初张小鱼的那些日记,自然便要从张小鱼那里开始找起。
只是二人话音未落,剑宗园林里便有剑鸣之声响起。
程露神色一变,抬手自身后拔出了决离剑,转身一剑而去。
双剑在林中锵然相交,剑光迸射,二人一触即分,又各自退至了风雪之中。
一个剑宗弟子正皱眉站在林中,神色古怪的看着这个黑衣短发剑修。
黑衣短发中分头。
这样的特征自然很是明显。
“程露?”
程露并不认得这样一个剑修,是以目光自剑修身上,又落向了那柄剑上。
剑名,不眠。
不眠剑怀民。
这是在明年三月的故事里,便会死在大泽里的一个剑宗弟子。
程露默默的收了剑,轻声说道:“是的,流云剑宗程露见过怀民师兄。”
怀民并未对此有所回应。
这个剑修的目光已经落到了程露身后那个少年剑修身上,眼睛渐渐睁得极大,像是见到了极为不可思议的事情一般。
南衣城那个卖炸豆腐的小摊贩认不出正在长开的少年,南衣河上那个小妖鼠鼠也认不出来。
只是胡芦是这一代剑宗唯一的少年弟子。
往上皆是师兄,可以说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作为剑宗园林里朝夕相处的师兄弟,怀民又如何认不出来?
所以这个剑修一时之间却是有些怔怔的说不出话来,手中的剑也渐渐垂了下去。
少年胡芦默然的站在那里,眼眶有些湿润,却也轻声笑了起来。
“怀民师兄。”
这是一句真的在少年岁月里久远了的称呼。
怀民去了大泽之中,便再也没有回来过,只有那柄不眠剑,被姜叶一路穿过了大泽与高山,带回了剑宗里。
尽管后来,后来胡芦心口的那一道剑伤,便是来自于这个师兄手中的那柄剑——那个伞下少年很是干脆的在河边拔剑,而后刺进了少年心口。
怀民怔怔的站在那里,这个有着怀民亦未寝之称的剑修,本不该遇见这样一件事情,倘若他依旧如同当年一样彻夜打牌不眠的话。
只是就像姜叶曾经用来诈公子无悲的那些话一样。
怀民已经很久不打牌了。
于是剑宗闲走,撞见了这样两个看似是翻过了围墙而来,实则是翻过了岁月而来的剑修。
一直过了很久,怀民才轻声说道:“你今年多大了?”
“十五,我今年十五岁,虚岁十六了,师兄。”
胡芦笑中带泪的说道。
或许毛十七奔十八。
少年总是长得很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