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露并不意外,只是擦着唇角的血色,而后拄着剑站了起来,站在下方墓碑旁,抬头仰看着那个立于风雨风雪之中的老道人,抱剑行了一礼。
“晚辈程露,见过前辈。”
白风雨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程露手中的决离。
这大概便是程露不用少年之剑的原因。
决离一剑,哪怕是白风雨,自然也不可能无视。
更何况这一剑出自来自流云剑宗的程露之手。
“磨剑崖决离,看来你是流云剑宗的人。”
决离自然是磨剑崖之剑,只是一如方寸灵台同样都是磨剑崖之剑一般,那样一座高崖,早已经不再过问那些曾经剑崖之剑的去向。
白风雨没有听说过程露的名字,自然是理所应当之事。
当这样一个老道人来南衣城的时候,便是陈怀风都不过十二岁初入剑宗,程露大概也才四岁左右。
倘若听说过,那才是不应当的事。
“流云剑宗程露。”
这个黑衣剑修轻声说道。
“家师,陈云溪。”
听到陈云溪三字的时候,这个本来神色漠然的老道人眸中亦是有了些许惊诧之色。
他确实没有想过这个不知为何突然便找上了墓山的年轻人,会是那样一个古老剑修的弟子。
白风雨静静的看了这个剑修很久,而后缓缓说道:“是陈云溪让你来找我的?”
程露摇了摇头,执剑恭立于风雪碑后,轻声说道:“是丛刃前辈。”
白风雨眯起了眼睛。
大约相较于前者,后面的那个名字,更能让这样一个道人心中不能平静。
在漫长的沉寂之后,这个道人敛去一身风雨道韵,转身向着墓山之巅而去。
一山风雪,道人的身影倒显得有些瘦弱单薄。
程露站在那里平息了少许,而后送剑入鞘,同样跟着老道人走上山顶而去。
在整个南衣城,大约最能够看全那样一处剑宗的地方,便是这座城中墓山。
程露穿过风雪走上去的时候,老道人便沉默的站在那里,看着南衣城以北那处很是安宁,便是连打牌声都被风雪压下去了的剑宗园林。
“说来听听。”
白风雨突然开口说道。
程露倒是有些不知所措的站在那里。
那个老道人回头瞥了一眼那个黑衣短发剑修,又转回了头去。
“我很好奇,是怎样的一个故事,丛刃会让你来找我。”
程露并没有叙述那样一个故事,只是长久的看着道人的背影,而后轻声说道:“倘若是我师父让我来找您的,那当是如何?”
白风雨静静的站在那里,瘦弱苍老的肩头压着许多看起来意味沉重的风雪。
一直过了很久,这个老道人才无比平静的说道:“你觉得我应该与你师父有着许多见不得人的联系?”
“不敢。”程露轻声说道。“只是有时候难免会有一些很是古怪的猜测。”
这个剑修的态度很是恭敬,这是与面对着丛刃那样的人不同的。
不是所有人都是很好说话的。
而且白风雨虽然不如丛刃活得久,但是在与人间的亲和度上,自然比不得丛刃那样一个千年前的剑修。
乃至于世人偶尔想起白风雨,都会觉得那是一个古老久远的故事了。
而关于另一个更为古老久远的剑修,世人反倒觉得那便是当世之人——当世一个睡懒觉之人。
程露当然也是这样的想法。
丛刃是如此之近,而白风雨是如此之远。
亲近疏远之事,自然人之常情。
白风雨安静的站在那里,而后淡淡的说道:“我或许知道你想问什么东西了。”
程露默默的伫立于山巅。
那个风雪里的老道人抬起头来,远眺着人间,而后轻声说道:“只是.....”
他回头看着程露,缓缓说着。
“当年丛刃一剑斩了我的心我,这也意味着,我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也许在今年,也许在明年,我就会去往冥河之中。”
白风雨静静的看着这个流云剑修,后者眉头紧锁,却也好像明白了白风雨的意思。
当今人间三观之人,都是白风雨的弟子。
便是卜算子,那些乾坤卦术,都是来自于这样一个老道人。
白风雨又如何看不出这样一个剑修,并非大风历一千零二年之人?
所以老道人的意思很明显。
或许人间将来会有许多纷乱的故事发生。
这使得你迫切的想要来寻找一些答案。
只是程露。
“那与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白风雨的轻描淡写的说着,重新转回了头去,看着覆盖着大雪的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