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书生、少年与道人

许春花又路过了昨日的那处客栈,那个书生便在门口站着,像是在看着天色的样子。

小镇姑娘并未与书生多寒暄什么,只是很是感激的将伞还给了他,而后匆匆离开了那里。

书生好像也没有在意小镇姑娘的匆匆离去,只是拿着伞在那里站了许久,而后夹着伞走入了人流之中。

书生并不住在客栈里。

作为一个来了槐都快一年的年轻人,大概长久的住客栈是一件奢侈的事情。

这个年轻人在不远处的长街上某间面馆里打杂洗盘子。

当书生撸着袖子夹着伞走入那家面馆的时候,店里大概比较空闲,三个小二都是闲散坐在桌上,在那里胡吹乱侃的聊着天。

突然有人进来,还吓了他们一跳,纷纷从桌子上跳了下来,等到看见是书生的时候,又松了一口气,重新坐了回去笑骂着。

“他娘的,祝从文你进来的时候也不知道先咳嗽一下,存心吓我们是不是?”

名叫祝从文的书生呵呵笑了一声,说道:“我这不是想看看你们慎独慎得如何了嘛?”

店里的三人笑着骂着娘。

“人间最大的书生卿相都反了,你还慎独,慎个奶子。”

书生倒是沉默了少许,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默默的走入了后厨,将那把伞放在了一旁,开始洗着盘子。

那三个小二大概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沉寂了好一段时间,才悄咪咪的跑到后厨那里,掀起帘子偷偷看着祝从文。

后者倒是没有什么情绪,只是安静的在那里洗着盘子。

一众人默默的离开了。

大风历一千零三年春考的学子,大概很是倒霉。

虽然说学而优则仕,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吏部那边一直没有关于他们的动静,最开始祝从文以为只是因为陛下暂时不在人间,所以有些东西要着重考量一下,才会进行入仕的安排。

只是这一等,便是一年。

直到今年的时候,书生却也是突然明白,大概他们这一批学子,很难再被提起了。

原因很简单。

三月的时候,悬薜院反了。

虽然槐安不止有悬薜院这样一个书院,只是说到底,那个书院的叛乱,影响太大,导致了他们这些学子,几乎都没有着落。

书生以前的时候还会感叹两句,骂上几句。

只是现而今却也沉默了下来。

虽然不是所有的学子都是悬薜院的学子,但总有人是悬薜院的学子。

譬如祝从文。

甚至在前段时间的时候,刑部那边还有人过来找过祝从文,只是这样一个书生确实并不知道关于悬薜院的许多东西,这才被放了回来。

祝从文把那些碗洗完的时候,像是没事人一样走了出来。

那些小二也像没事人一样在那里说着闲话,看着祝从文开着玩笑。

“你昨日不是说伞丢了吗?怎么今天又带过来了?”

祝从文在一旁坐了下来,轻声笑了笑,说道:“大概丢的地方不是很远,又被我找回来了。”

小二们自然不信这样的鬼话。

暴雨的时候,谁没事在路上走着走着,能把伞丢了的?

丢了也就算了,第二天还就找了回来?

所以在察觉到了一些古怪之后,小二们又凑了过来,笑嘻嘻的说道:“丢了?我看是丢在谁家姑娘手里了吧。哈哈哈啊哈哈哈。”

祝从文有些窘迫的转过了头去,说道:“你们怎么....怎么凭空污人清白?”

“清不清白的不好说,但是祝从文你耳朵怎么红了?”

“......”

祝从文当然也没有什么之乎者也的东西好说,毕竟悬薜院文华院要学的东西太多了,只有之乎者也,是说不清的。

一行人正在开着玩笑,面馆的门帘突然便被掀了起来。

于是一众人都是正经了起来。

走进来的是一个撑着伞的少年,身后还背着两柄剑。

北方多道人少剑修,是以众人看见那少年身后的剑的时候,都是沉默了下来。

毕竟能够联想到斜月台上那些上境剑修的,不止是许春花。

唯一不会有什么惊奇的,大概便是祝从文这个曾经悬薜院的学子了。

少年要了一碗面一壶酒,而后在窗边坐了下来。

面馆里于是恢复了正常的模样。

祝从文端着面和酒送到了少年桌上的时候,又忍不住回头多看了几眼。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这样一个少年一样。

只是不止十四岁的少年长得很快,十五岁的少年当然也是长得很快的。

如果是不熟悉的人,自然不会对某些面相印象深刻。

除非那个少年是陆小二。

毕竟长得格外好看,更容易出众一些。

那个坐在窗边撑着伞的少年自然模样寻常,算不上难看,但也没有多好看。

是普普通通的世人模样。

祝从文看了好几眼,也没有想起什么来,便没有继续看下去,毕竟总是盯着别人看,其实是很失礼的。

如果自己是卿相那样的书生,看多了,也可以装神秘,说着一些诸如‘有趣’之类的莫名其妙的话语镇住别人。

但是自己确实只是一个寻常的人间书生,看多了,神秘装不了,可能还会挨顿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