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春花突然怔了下来,这个小镇姑娘站了起来,站在了小小的院子里,认真的看着那些夜色里的悬在高空之中的高楼与长街。
只是看了很久,这样一个女子依旧没有看出哪里有什么歪斜的意味。
少年在身后很是平静的说道:“这样的幅度并不大,世人很难看得出来的。”
许春花回头看着身后的少年。
“你能够看得出来?”
少年轻声说道:“我也看不出来,但我可以感受得到。”
“怎么感受到?”
少年停了少许,看着手中的那柄伞,很是认真的模样,大概是在想着要怎么去解释一些东西。
一直过了许久,少年才缓缓说道:“你觉得我这柄伞怎样?”
许春花正想说看着还行的时候,突然便想了起来,在陈鹤的书里,好像写过这样一柄伞,只有这个少年才能拿得起来。
“它很重?”
大概是不用费口舌去解释了,少年松了一口气,说道:“是的。”
“当你握着一些很轻的东西的时候,有时候起起伏伏的,自然是没有什么感受的,但是当你手里握着某些极为沉重的东西的时候,你身体稍微有些失衡,都会带起很是强烈的反应,而身为一个剑随眼动剑随心动的剑修,自然更为敏感。”
少年轻声说道:“昨晚我走在路上的时候,差点像是某个倒霉蛋一样平地摔一跤。”
许春花虽然不知道少年说的倒霉蛋是谁,但是却也明白了少年的意思,再次转回头,不可置信的很是茫然的看着这样一处人间盛都。
却也是突然明白了为什么自己今日回来的时候,会突然有着那样倒塌的遐想。
人在潜意识里的直觉,有时候或许更为敏感。
“所以槐都真的歪了?”
“是的。”
少年平静淡定的说道。
许春花突然想起了今日清晨时候,见到的那个模样寻常但是气度并不寻常的人。
那人一看就是槐都的大人。
所以其实槐都也意识到了这样一种情况。
只是好端端的,槐都为什么会歪了呢?
这对于许春花而言,是远超于认知之外的东西。
“不过你不用担心。”
少年轻声说道。
许春花回过头来,那个少年低头磨着剑,那柄伞就像一片夜空一样罩在他的头顶。
“有时候这样的动摇,远不如人间的动乱来的惨烈。”
许春花的思绪又再次被撇开来,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看着少年有些迟疑的说道:“陈鹤书里写过,你后来去了岭南剑宗?”
少年磨剑的动作顿了顿,又继续磨着,头也不抬的,平静的说道:“是的。”
许春花想起了自己听到的一些东西,譬如岭南剑宗近乎全部战死的消息,蓦然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只是什么也没有说。
北方小镇姑娘自然不知道在面对修行界或是人世战争的时候,自己能够说些什么。
她只是看着那个少年,心想着难怪你明明知道槐都歪了,大厦将倾,却依旧这样的平静。
许春花没有再说什么,但是少年却是笑着抬起了头来。
只是那样的笑意,怎样看,都很是讽刺。
“槐都无所不能,他们当然会有办法的。”
许春花怔怔的看着少年脸上的笑容,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一直过了许久,许春花才默默的走回了檐下。
“你什么时候走?”
少年平静的说道:“明日早上。”
许春花没有再问什么。
先前的那些话题也没有再提起来。
......
许春花第二日醒来的时候,那个少年已经不见了。
院门依旧是从里面锁着的。
少年大概并不是从院门出去的。
这当然不是为了证明什么剑修的身份。
只是因为从院门出去,这个小镇姑娘的院子便只能开着了。
那些窸窣的响了一夜的磨剑声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消失的。
许春花院子里发了很久的呆,而后转身回去打了一盆水,小心的放平在了院子里,而后很是认真的看了许久。
只是大概一如那个少年所说的那样,这是很难看出来的。
因为人在槐都里,那盆水也在槐都里,哪怕真的歪了,也很难分辨出什么来。
许春花看了许久,而后就着那盆水洗漱了一下,这才走出了门去。
槐都可能确实有些问题。
许春花一路默默的思索着。
只是大概这样的问题并不大。
毕竟那个少年是这样,昨日所见到的那个神秘的大人也是这样。
路过那处客栈的时候,许春花又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那里,只是大概那个书生并不会出现在这里。
所以自然什么也不会看见。
......
祝从文今日依旧如常的来了面馆里。
这让他的那些老伙计们很是惊奇。
“你小子昨天不是被巳午妖府的人带走了吗?”
一众人都是目瞪口呆的看着那个好端端的在清晨时候掀开帘子走了进来的书生,神色满是不可思议。
祝从文只是笑了笑,而后照常捋起了袖子——书生的臂膊依旧白净,并没有什么淤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