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人绝对不会将这样一柄剑自秋水带来,摆在了陈云溪面前,让他弹剑。
草为萤轻声说道:“我在最开始的时候便说过,你我都是世人。”
“是的。”
陈云溪静静的看着眼前的那柄剑,而后伸出了手。
当这个流云剑修握住那柄剑的一刹那,一身青袍与白发都是极为混乱的纷飞着。
有裂纹自陈云溪的手中开始弥漫着,一路沿着手臂,向着整个身躯而去。
当年丛中笑得到这柄剑的时候,曾经想过拔剑,只是这样的一个念头才始生出,那样一个当年的人间第一剑,整个人从眉心开始,都有着裂纹产生,差点被那些隐隐逸散的剑意斩碎而去。
所以人间有一句很是真诚的话。
叫做想也不可以。
只是陈云溪纵使一身剑纹裂痕,依旧很是执着的将那柄剑连着剑鞘自溪桥之上拔了出来,而后横在了膝头。
“除非在剑主手中,否则它不能离开磨剑崖太久。”
草为萤平静的说道。
这样一柄剑,本身便是自那处高崖之中拔出。
那座东海剑崖,才是这柄剑真正的剑鞘。
这个少年说着,向着溪桥之下而去。
“弹完之后,你便将它送回磨剑崖去吧。”
“好。”
陈云溪自然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少年或许要来人间了,这是要他安分一些。
这个白发青衣的剑修横剑而坐,一身衣袍白发都被那种握剑带来的剑意剑风吹得烈烈不止。
陈云溪抬起头来的时候,便是眼眸之中,都是被刻下了极为深沉的剑痕。
“师兄要听什么曲子?”
草为萤在一川纷飞的花草里仰头喝着酒。
“我志在寥阔....”
陈云溪没有再说什么,很是艰难的抬起手来,按在了那柄剑的剑鞘之上。
天地之间有锵然清脆的剑鸣之声响起。
弹剑做歌,自然不止是以手拨剑。
用剑意同样如此。
当那一声剑鸣在暮色平川里响起的时候,这个白发青衣依旧带着温润之意的剑修唇角瞬间有血色溢出。
以世人的剑意,去触碰这样一柄破天之剑的剑意,大约便类似于空手拨弹着剑刃,于是血流如注。
只是这个白发剑修并没有停下来,一身剑意浩荡而出,去触碰着剑上那些因为离崖太久,而开始弥散的剑崖剑意。
平川之中,剑鸣如琴。
暮色流尽,将夜人间,仿佛有着某个声音在和音而唱着。
——我志在寥阔,畴昔梦登天。
摩娑素月,人世俯仰已千年。
.......
白发剑修在弹剑之音中,满身血色自遍体剑痕里溢流而出。
而那个饮酒的少年却是越走越远,消失在了天地之间。
......
尤春山安静的坐在竹舍门口,暮色已经将尽了,然而江山雪还没有给他送饭来吃。
这个来自东海的年轻人又不敢乱走,生怕一不小心走到什么不该去的地方,被人打一顿。
于是岔着腿坐在那里,肚子饿得呱呱叫,就像谁在他衣服里藏了一只大蛤蟆一样。
程露也没有来。
也不知道他们做什么去了。
尤春山很是惆怅的在那里坐着,最后实在饿得受不了了,抱着木剑站了起来,打算去一旁的山林里看看,说不定运气好,能够逮到一只兔子啃一啃。
尤春山舔了舔嘴唇,好像已经嗅到了那种烤兔子的香气了一般,只是这个年轻人还没来得及进林子,便看见小道上有个少女提着一个食盒走了过来。
正是上午的时候见过的余朝云。
本来打算去逮兔子的尤春山愣在了那里,看着那个道修少女,有些奇怪的挠着头。
“怎么来的是你,你江师叔呢?”
余朝云停在了那里,将手里的食盒递了过来,轻声说道:“观里发生了一些事情,江师叔今日可能不会过来了,他让我去镇上给你弄了些吃的过来。”
尤春山看了余朝云许久,而后接过了那个食盒,有些不明所以的点了点头。
“好吧。”
尤春山提着食盒走回了竹舍前,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回头看着那个依旧站在那里的少女。
“你要不要吃点,观里的事情严不严重?”
余朝云摇了摇头,说道:“不用了。”
只是对于观里发生了什么事,她却没有告诉尤春山,只是默默的看了他许久,而后转身离开了这一处竹舍。
尤春山也没有在意,在那里吃着饭菜。
肚子里的蛤蟆总算是跑了。
尤春山吃完了东西,又有些无聊的在那里坐着。
毕竟他确实没有事能做,泡茶也不会,修行也不会,大概只能在那里百无聊赖的乱舞着木剑。
也不知道江山雪有没有把自己的事情和那个观主说一说。
尤春山低头看着手里的木剑,有些惆怅的想着。
看了一阵,尤春山想起了方才余朝云说的那些东西,又看了眼天色,想着江山雪大概确实不会再来了,于是打算关了门睡觉去。
只是这个年轻人才始站起来的时候,便很是惊诧的看向了南面的山林。
他似乎隐约听见了一些剑鸣之声,又好像是琴声,不知道从哪里来的。
尤春山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木剑,可惜自己的剑从来不会叫,哪怕摔到了地上,也只会发出一些很是沉闷的声音。
这个来自东海的年轻人在那里听了一阵,又有些好奇的向着坪中走去,站在了那些观中小道上,向着远处张望着。
可惜暮色深沉,就像是一个被切开了的流心的皮蛋一样,四处都是昏暗的,出了风吹山林有些微微的晃动,什么也看不见。
难道是陛下在弹琴?
尤春山很是好奇的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