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没有接不住的剑。
只看接剑之后,是死是活而已。
寒蝉并未再说什么,重新握着剑,坐回了石阶上。
陈酒所酿的酒,因为时间原因,并没有太多,二人夜饮至此,却也是没有剩下多少了。
只是无论是寒蝉,还是柳三月,大概都是没有什么醉意,只是微醺。
或许恰好,或许不足。
寒蝉在那里揭着酒壶看着壶中的酒水,柳三月却是依旧在护栏边静静的看着人间夜色。
“师兄。”
寒蝉回过头去,看着那个立于月色之中,一身神力清辉濯濯的道人背影。
“你说,天上,究竟是什么?”
寒蝉听到这样一句话,亦是抬起头来,长久的看着那片渺远而辽广的夜穹。
只是这样一个问题,大概确实并不好回答。
寒蝉拿着那个酒壶回到了护栏边,给柳三月与自己一人倒了一杯流云之酒,而后轻声说道:“或许便是某个抱月而眠的剑崖之修。毕竟.....”
寒蝉的话并未说完,只是柳三月大概知道那样一句毕竟之后,是什么样的一句话。
毕竟两千年大道人间,也只有曾经磨剑崖的人,称得上天上人。
函谷观固然曾经担着千年人间第一的名头,只是这样一座古老道观,对于天上之事,却并不热忱。
所以那样一个天上人究竟是谁,或许也不是什么很难猜的事情。
只是寒蝉也好,柳三月也好,谁都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并肩站在大殿之前,在这黄粱他乡之地,共看着人间一天将倾的月色。
一直过了许久,二人才低下头来,啜饮着杯中之酒。
“师兄当时倒是少说了一句话。”
柳三月突然说道。
寒蝉有些不明所以的看向这个道人,这样一句话没头没尾,任谁来了都不会知道这说的究竟是什么。
来自青天道的道人轻声笑着说道:“其实当时还可以让陈酒酿一些槐安更北方的酒的。”
寒蝉至此却也是明白了过来,惆怅的说道:“毕竟我以为师弟来日方长,自然未曾往这方面想过。”
柳三月略有些遗憾的说道:“可惜现在想起来,大概有些晚了。”
寒蝉没有再说什么,静静的看着人间。
或许夜色也确实有些晚了。
自宫中看向假都的时候,那些浮游在夜色之中的灯火,已经熄灭了大半。
“人生之事,自不可至不可尽。”
这个流云剑修缓缓说道。
“遗憾总是有的。”
柳三月轻声笑着,握着杯中的小半杯酒,一面喝着,一面沿着石阶而去。
“倘若天下之事复归于大风.....”
这个道人在那条长阶之上一面走着一面问着。
“师兄会去哪里?”
寒蝉很是平静的说道:“当然是回槐安。”
“黄粱的苦酒,喝多了,虽然也能习惯,但是依旧不如故乡的酒那般怡人。黄粱的青山绵绵不绝,看多了也会觉得瑰丽清秀,但是终究是他乡之地。”
这位楚王很是平静的站在夜色下,无比平静的说着。
“落叶尚且归根,何况世人呢?”
柳三月在长阶上停了下来,回头长久的看着这位白色帝袍的师兄,浑浊丑陋的目光之中,倒是有着许多的艳羡。
“可惜三月回不去了。”
一去不回唯少年。
一去不回唯三月。
寒蝉低头看向下方的柳三月,沉默了少许,轻声说道:“师弟当然也可以回去的。”
柳三月眸中却是有些光泽。
这个形貌丑陋的道人只是微微摇着头。
“回不去了,师兄,我不是柳三月。”
这个道人很是遗憾的说着。
“柳三月,在大风历一千零三年三月,便已经死在了南衣城中。”
寒蝉沉默了下来。
当然是这样的。
在去年的春天的末尾的故事里。
这个自槐都而来的道人,艰难的从大泽之中走出来的时候,便在那样一个剑宗里被剑火焚尽了。
......
青山一道同云雨,明月何曾是两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