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与其说刘陵想要冒险投机赌一把,倒不如说这个机会一旦错过,刘陵之后就只能靠着燕地那几块穷地方抵挡金军。
那还有什么玩的。
自己带着十余万军民其乐融融的过两年日子,然后到时候等着金人猛猛平推过来,大家一块喜迎王师?
刘陵重新坐回自己的主帅椅子上。
“传令,大军拔营,我军入夏!”
周围,二十多名将领和军吏,当即对着刘陵躬身俯首,齐声道:
“喏!”
九月。
夏军主帅李良辅率军抵达朔州一带,等着他的是一座座空城,同时西夏国内派人急报,说是一支打着刘字旗号的军队攻破边境,屠戮大漠上几个部族,所过之处鸡犬不留。
虽然镇远军目前动向不明,但,敌军肯定是朝着京城过来了!
可还没等李良辅犹豫是要追过去救京城,还是暂且在这“收复朔州”,辽人就迫不及待地冲过来,给了他一个大嘴巴子。
辽帝带着自家的军队在夹山一带晃悠了很长时间,到现在终于撑不住了。但他根本不相信时立爱等旧臣的信报,而是决定主动挑选战场,希望靠着一次大规模的会战打开局面。
不要笑,辽帝耶律延禧确实是想要和金军再野战一次。
而且他之前不是没赢过的,完颜宗望领着大军在高粱河那段时间内,辽主率军东出,确实打了几个胜仗。
如今,在他身边的将士士气已经越来越低迷,阴山以南的多个部族,包括最大的汪古部在内,都已经隐隐和他离心离德,只有几个中等规模的部族始终在追随他,但族中的青壮也快死大半了。
可耶律延禧扪心自问,他觉得金人又能好到哪儿去?
金国境内的叛乱和粮荒正在严重拖垮金军的脚步,就算是能打的将领再多,这粮食可不是哭爹爹告奶奶就能求到的东西。
宁州,是朔州西面的邻居。
时立爱密信让辽帝南下去朔州,辽帝心里不信他,所以只在宁州停下,打算休整军队,在这儿以逸待劳。
他,其实已经到了末路穷途。
李良辅自然是不想跟这样的辽帝和辽军厮杀,哀兵必胜四个字未必准确,但有些狗临死前还会咬人一口,自己何苦来哉凑过去?
更何况,夏和辽原本是甥舅之国,但真要打起来的话,前者应该会被打的喊后者爸爸。
“报!我军收复朔州以北城寨的前军千余人,被辽军包围,全军覆没!”
李良辅霍然起身,怒道:“擂鼓点兵!”
那支千余人的夏军,在辽帝和手底下的将领们看来应该不算什么,甚至,有可能就是后者为了发泄故意而为之,抹掉了那千余名夏兵。
李良辅认为自个也是大夏国内有数的名将,岂能忍受这种羞辱?
在朔州和宁州的交界处,夏军和辽军直接开始了正面厮杀,三天五战,辽军四胜一平,辽帝擂鼓亲征,打的李良辅不断溃退。金人这时候脚步反而慢了一些,清剿掉还在夹山的小猫三两只后,不紧不慢地开始南下,准备等辽军和夏军打完了之后玩一手渔翁得利。
黄沙百战穿金甲。
但真正走在大漠中,哪怕是一件普通的轻甲都是极其沉重的负担,只有每隔几天的杀戮和劫掠才能维持军中的士气。
一座座营帐焚毁,一处处部族的覆灭,男人遭到杀戮,或者被迫充入辅兵民夫的队伍,女人则是被充入营中,刘陵在其中看到了好几个相当有异域风情的漂亮女人,但这时候的他压抑住了欲望。
刘陵挥军入大漠的决定,在接下来的半个月内不断书写着大漠党项部族们的血泪史。
皇帝不在国内,能主事的人又没几个,兴庆府一带正在以极其迟缓的速度集结兵力,但更多的西夏贵人,选择在这时候四散逃跑。
刘韐坐在刘陵面前,后者疑惑道:“夏人为何这般软弱?”
“数十年前,夏国太后梁氏临朝专政,足可见其朝堂腐朽,再者,夏人虽崇汉礼,骨子里,依旧是蛮夷,蛮夷,见利忘义者耳。”
刘韐出使过辽国,也跟金国贵人们熟识,前者一个也是全面汉化,另一个接收了辽国大半遗产,其实也开始了相当程度的汉化。
辽国虽将亡,犹能却宋退夏,金国崛起之势更是震动整个北方。
相比于他们,夏人,更像是沐猴而冠。
“但此行依旧极其危险,”马扩回答道,他和刘韐都是使臣,但这次都先后不得不跟在刘陵军中,他们两个意见也截然不同。
“昔日元昊及其子在时,夏人号称有兵马五十万。如今夏国传到了李乾顺手上,也不过才堪堪第四代,就算是夏主所部被堵在了朔州,但夏国境内,一旦大军集结,便可瓮中捉鳖。”
听到马扩最后那四个字,刘陵挑了挑眉头,但没说话。
刘韐和马扩对视一眼,他们说的再多其实也没用,毕竟,决定权在旁边这位刘大帅手里。
刘陵的计划是将耶律皇后扶上太后的位置,他们两人并不清楚,但私下里,肯定也会站在刘陵的角度上考虑问题,替他考虑,该怎么逃回去。
怎么可能赢嘛?
这位刘大帅,本可以稳妥地退回燕地,但为什么现在又要孤注一掷深入夏国.难不成真就是跟那村头上的流氓地痞一般,非得手贱狠拍一下妇女的臀浪才爽?
“大帅,末将韩世忠求见。”
就在三人各有念头的时候,外面响起了声音,刘陵回答道:“进来。”
韩世忠身上甲胄还有鲜血不断地滴落,他怀里抱着兜鍪,对着刘陵躬身施礼,刘韐和马扩两人都不约而同地皱起眉头,闻到了韩世忠身上汗水和血夹杂在一块的腥臭味。
“前面,是黄河了。”
黄河从西夏兴庆府穿过,一路向北迂回,在西夏北疆戛然向东,奔腾流淌。
镇远军穿过大漠向西,路上不可能遇到夏国北疆的黄河,但现在既然看到黄河,意味着他们此刻离夏国的都城兴庆府已经很近了。
攻破了当地“骆驼港”附近的两个部族后,刘陵得知自己已经靠近夏国的省嵬城。
这座城池沿着黄河支流修筑而成,在兴庆府北面约二百多里,而且被俘的族长还告诉刘陵,兴庆府至少驻守了十万以上的军队,夏人的军制是全民皆兵,街上看到的男子几乎都能成为兵卒,哪怕是女人,也会成为“麻魁”,这也是兵卒的意思。
唯一的缺点就是,夏军八成军队的装备都可以说的上是可怜,兵力是他们最大的优势,只有头人和皇帝指挥的军队装备才会精良许多。
“我大宋与夏狗开战之初,彼军时常能以十万之众猝然犯我边疆,兵力往往形成高度优势。”马扩讲述道,“于是我国西北多设堡寨,沿途部署大量弓弩手,使得夏人逐渐难以进犯。”
他用的是西夏党项话,跪在地上的两个头人连忙点头,用含糊不清的辽话补充道:“兴庆府的擒生军和鹞子军都被皇帝带走了大半,驻守在兴庆府一带的,最多只有万余精锐,其余的都是老弱病残。”
这两个头人里面,似乎有一个是“皇亲国戚”,刘陵又找了些有地位的西夏俘虏作为对照,算是理清了当前的情形。
“我军如今兵马不过七千,但一路劫掠屠戮,所俘获的牲口马匹极多,再加上夏国精锐大半跟随皇帝在外,我准备全军纵马南下,饮马黄河边。”
这里的黄河,当然是流经兴庆府的黄河。
“二位。”
刘陵开口,看着刘韐和马扩两人,两人心里一凛,知道有事要做了。
“我军离夏人的京城已经很近了。”
刘陵站起身,目光看向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