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姐,你最近有什么喜事?我看你脸都开花了。”
晚饭时分,六子偷摸靠近毓殊。
“谁脸开花了?我把你脸打开花。”
六子无语:“毓姐,不是我说你,你说话这么狠……男人不稀罕的。”
“我用不着男人稀罕,我自己稀罕就行。”毓殊勾搭六子的肩膀,“六子啊……姐跟你说,别整天想情啊……爱啊……咱们打仗的,有人稀罕,你愿意处就处,不愿意处不处。没人稀罕,你想再多也没用。不如多杀几个鬼子,全村人都感谢你。”
说罢,她朝六子的腚狠狠拧下去,六子“嗷”地一嗓子,抱着屁股窜出去。
这一晚上他都不想再坐毓殊身边了。
坐在毓殊另一侧的朱文姝耳朵微动,她正往饭盒里倒醋。今晚营里吃野菜狍子肉馅饺子,野菜是大家采的,也不管好不好吃,吃不死人就行。肉是几个军官猎的,王进忠说,凭哥妹儿几个能把双鹅山上的狍子吃绝种。
毓殊往朱文姝的铝饭盒里瞅:“姐,倒这么多醋,你不怕吃胃酸啊?”
朱文姝说:“我爱吃醋。”
毓殊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笑容变得暧昧。朱文姝见了,给她一拳,不痛不痒。
毓殊懂了,小狗狗有脾气,爱吃醋。那她该怎么办呢?当然是给狗狗喂糖、顺顺毛了。
毓殊觉得朱文姝有脾气是好事,这样姐姐才是一个有主见活生生的人,而且她应该更活络一些。她之前虽然答应朱文姝,姐俩要相依为命活下去,但没有人可以对以后打包票。如果哪天她真的不在了,变成孤身一人、只会跟在她身后的姐姐该怎么办呢?
吃了晚饭,毓殊带着朱文姝骑马消食——马当然不是刘振那匹白马了。县城风波后,王进忠为报救命之恩,把寨子里最好的马驹赠与她。有了属于自己的马,毓殊高兴得不得了,她给这匹母马取名叫阿瑾。
当时朱文姝问她为什么给马取这样的名字。毓殊说瑾就是美玉呀,你看她乌漆嘛黑的多好看,比玉还亮。
朱文姝想了想,又问,代表美玉的字有很多,为什么一定是瑾字呢?
毓殊说,我娘也有一匹黑马,和这一匹很像……朱文姝打断说,你母亲名瑾是不是?毓殊身体微微顿住,末了点头说我娘名叫瑶瑾。
朱文姝叹气,一匹马,一匹与母亲坐骑相似的马……毓殊想她的娘了。
毓殊没怎么提过她的父母。朱文姝也不傻,相处久了也能猜到点什么。毓殊带着那么多值钱物件,里面甚至包括几件传家宝。你说谁整天背着传家宝行军打仗啊?
朱文姝没再多问。
眼下毓殊骑着爱马,来到双鹅山深处的一条小溪旁。行军扎营想洗个澡不是那么容易的,天已经开始升温,毓殊想带着姐姐洗洗涮涮干净干净。这地方人少水清,晚上黑咕隆咚的也不怕人看。朱文姝见了溪水,很是高兴,整个人和几天前大不一样。她从马上跳下去,毓殊叫住她,给她扔过去一件用毛巾包住的东西。朱文姝接住打开,里面是洋胰子(肥皂)。
阿瑾很乖,它从来不乱跑的。主人攉拢水(搅和玩水)去了,阿瑾便在溪边喝喝水吃吃青草,有时候还跑小溪中央找主人撒娇。
溪水最深处刚好没过朱文姝的膝盖。水流涓涓偶尔泛起微波打湿了她挽起来的裤腿子。阿瑾跑过来时溅了她一身水。正弯腰搓洗小腿的朱文姝抬头一看,不远处的毓殊上身只穿着背心,头顶胰子沫,正在那用毛巾刷马呢。
毓殊待马儿不是一般的好。想到这,朱文姝噘着嘴,她双手浸在水里,朝毓殊那么一扬,一大捧水在月色下闪闪发光,比天上的星星还耀眼。水落在毓殊的头上,胰子沫顺着发梢、额头流淌到毓殊眼睛里,辣得她啊啊叫。阿瑾瞧着主人狼狈的样子,伸出热乎乎的大舌头舔了两下毓殊的脸,许是觉得洋胰子味道不好,马儿甩甩头吐了几口,走了,上岸。
毓殊顾不上洗脸,转身推了一把朱文姝。朱文姝一个屁墩儿跌坐在水里,从胸口往下的衣裤全湿了。妹妹在那笑得何等嚣张?朱文姝也顾不上形象,伸手拉住毓殊的脚腕,狠心一拽,毓殊卡个大跟头。
因着毓殊毫无防备,以至于她整个人躺在水里。等她从水里做起来时,她摸着后脑勺,一言不发。
朱文姝有点害怕,自己刚才这一下可别把妹子摔傻了。她一边关切一边奚落毓殊:“都怪你扬了二正拉忽,瞎闹哄啥?你不折腾我能拉扯你吗?让我看看磕破没?”(注:扬了二正为满语,意为不正经、心不在焉。拉忽同为满语,意思是爱惹事。)
毓殊微微一怔,喃喃道:“姐姐是满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