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渺见辛姮只是半跪在那里,却一点动作都没有,不由得有些着急了。“我如今可没力气去帮你脱衣服,”燕渺说,“我的伤一时片刻好不了,这地方我们也不知能待多久。先帮你把伤治好,若是再遇上那群狼妖,也不至于如方才一般受制。”
辛姮听了,知道拗不过她,便连忙就要解自己的衣服。可解到一半,她的动作却忽然一顿,抬头一看,只见燕渺正直直地看着她——虽然她虚弱地倚在床边,但她的目光却是精神的很。
辛姮一时只觉得不对劲,却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劲。她忙又低下头去,胡乱地把衣服半褪下来,露出了自己的手臂来,手臂上一个大血印子,赫然是狼牙的形状。
“师尊……”她小声唤了一句,便抬起手臂,又扭过了头去。
她感觉燕渺抬起手来,指尖轻轻掠过她手臂没有伤的地方,酥酥麻麻的。辛姮几乎是本能地向后一躲,瞬间脱离了燕渺的指尖。
“怎么了?”燕渺疑惑地问着。
辛姮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举动是突然了些,她的师尊在给她治伤,而她却这么不配合。“有……有些怕。”辛姮连忙给自己找补着,又把手臂递了过去。
“怕什么?”燕渺问着,先拿出手帕给她擦了擦手臂上的血迹,“你这样胆大包天,还有什么可怕的。”她语气淡然,可又好像藏着隐隐的怒意。
“师尊,弟子、弟子……”辛姮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语无伦次了。
燕渺倒没有在意她的慌张无措。她擦完了血迹,便将手轻轻覆在了辛姮的手臂上。“别怕,不疼的。”燕渺轻声安抚着辛姮,又看了眼她。
辛姮只是低着头,却忽然觉得自己胳臂上一阵温凉的,疼痛感骤减。她感觉到燕渺的手缓慢地在她伤口上移动着,不知有多少个来回,她终于再感觉不到伤口的痛楚了,可燕渺的手却依旧搭在她胳臂上,连动也不动了。
“师尊?可好了?”辛姮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句,没有听到燕渺回答,便连忙抬头看去,却见燕渺已闭上了眼睛,头也向旁边一偏,虽仍保持着方才的坐姿,但竟已疼昏了过去。
“师尊——”
辛姮连忙起身,手忙脚乱地给燕渺脱了鞋子,又扶着她趴下。燕渺的伤都在肩上和背上,可她如今却不敢再去翻动她脱她衣服了,只得变出一把匕首来,割破了她的衣服,露出了她的伤口来。
辛姮那时才知道什么叫做触目惊心。她先前见燕渺肩上衣服一片殷红,已然心疼起来,如今看她伤口,只见她肩上几乎被咬下了一块肉来,那块肉虽然并没有被咬掉,但也只是若即若离地挂在她肩上了。那一片殷红的血竟然算少的,若是旁人受了这么重的伤,只怕早已是汩汩冒血了。
辛姮见了,本想给她治伤,可燕渺伤得实在太重了,她医术又一般,一时竟不敢轻易动手,只能给她止血。正无措时,她忽然又瞧见燕渺肋骨上红肿了一块,她连忙伸手摸去,这一摸她才发现,她的肋骨竟然断了两根。
“定是坠地时摔的,一定很疼,”辛姮想着,眼圈一红,“你总说你死不了,可却也总是抛出性命来救我……”
燕渺肩上的伤,她无从下手,可这断了的肋骨,她却会治。她将手轻轻覆在那两根肋骨的断裂处,催动灵力,便将两根肋骨的位置复原固定了。
“我明知你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却还和你计较,还让你看到了那样难堪的场景……从头到尾,你有什么错呢?你只是心结未解,想知道自己的过去罢了。你尽你所能,对你的徒儿尽心尽力,是我想得太多,没看清自己的身份,还冒犯了你,”辛姮想着,低下头来,眼泪登时掉落下来,“我一直在骗你,一直对苍潭派有所图谋,也必须将这一切继续下去,可你却三番两次救我性命,这叫我如何是好?”
她想着,看向燕渺的侧颜。燕渺此时昏睡着,却眉头紧皱。她看见她嘴唇似乎动了两下,便连忙侧耳去听。听了片刻,她终于从她口中支离破碎的话语中分辨出一句话:“我要保护你。”
如果没记错,先前在忘尘峰的那个雷雨夜,燕渺意识混乱之时,口中说的也是这句话。当时辛姮还觉得可笑:以燕渺的术法水平,她能保护谁?
如今她却知道了,燕渺会舍出性命来去保护一个人。辛姮想着,拭去了眼角的泪。虽然,她在梦里惦记的人并不是她,但在她清醒时,她会拼尽全力去保护她。
“只可惜,我终将会成为你的敌人。”辛姮想着,一时颓然。
“也罢,有些事情我没办法做决定,可有些事,我却可以改变,”辛姮看着燕渺的面容,心中说道,“从今以后,我会舍去对你的那些非分之想,如一个真正的徒儿一般,敬你、爱你、护你……如此,愿我们都能少些麻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