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镜的脚步声渐远,沈瑾白又闭上了眼睛。她太累了,怎么会这么累……以往二十一年的辛苦都不及那一日,她现在感觉自己的心仿佛被切去了一半,空落落的,又疼痛不已。
“不想她了,不能再想她了,”她喃喃念着,却又觉得可笑,“本想要断得干净,我把她给我的东西都扔了,可有些东西,却是怎么都扔不下。除非我能把心也剖出来丢掉,不然这辈子是不会好了。”
她想着,又伴随着这浑身的疼痛沉沉睡去。
襄宜谷中,萧非坐在窗前摇椅上,默默地凝视着窗外大雪纷飞。襄宜谷的雪连着下了好几天,如今天寒地冻的,她身上盖了厚厚的毯子,一旁还放了一个火盆来取暖。可纵然如此,她的脸还是苍白得吓人。她看起来虚弱至极,病容憔悴,时不时地还咳嗽两声,一咳起来便是半日都止不住。
她的手里还一直紧紧攥着她为沈瑾白做的香囊。香囊被她仔细清理了一番,可还是在上面留下了一些除不掉的污垢。她看着那污垢,心里气愤不已,可却无可奈何。
“你好讨厌,”她在心里默默念着,“这般糟蹋我的心意……”
可她想着,却不由得一声苦笑。她知道自己有今日都是自作自受,也怨不得沈瑾白。
“主人。”宫袖走了进来,恭敬地行了一个礼。
萧非听见宫袖来了,连忙勉力坐直,回头看过去,满眼地期盼:“怎么、找到她的行踪了吗?”
宫袖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答道:“没找到。”
“什么都没有吗?”萧非颤声问着。
宫袖摇了摇头,又连忙解释道:“主人,如今大雪封山,外边的消息想要传递进来,却是不太容易。”
宫袖说着,低下了头。其实,她发现了一些沈瑾白的踪迹。她发现了北斗庄众人的尸体,在那一片尸体前方,她看到了大片已经融进雪里又被冻结的血。那血淅淅沥沥地一直沿着出谷的路留下,看起来,也只能是沈瑾白的血了。
只是如今自家主人一副病怏怏的模样,她怎么忍心把这些事情告诉她、让她徒增担忧呢?不如瞒下,让她好好养病,等有了确定的结果再告诉她。
可萧非只回头看了她一眼,便觉不对了。“你有事瞒着我,”萧非说着,情绪逐渐激动起来,“你瞒了我什么,她怎么了!”
宫袖见了,一时有些慌,又扯谎答道:“并没有瞒什么……”
“你说谎,”萧非气得狠狠拍了下摇椅的扶手,又抬起颤巍巍的手指着宫袖道,“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不然、不然……”
她说着,又是一阵猛咳。宫袖见了,连忙就要上前为她顺气,可她却狠狠地把手一甩,不让宫袖靠近她。
“连你也瞒我,”萧非一边咳着,一边骂着,“既然什么都瞒着我,不如让我死了,死人无情无爱,也随了你的心意!”
宫袖愣了一下,眼圈一红,跪在她的摇椅边。她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可却忍着没让泪水掉下来。“主人,”宫袖有些哽咽,“你怎么能这样想我,主人,就算是我死了,我都不会让你……”
她说到这里,一时哽住。
宫袖对萧非一向是百依百顺,从来没在她面前流露出一点超出于主仆之外的感情。可如今萧非因为沈瑾白乱了心神,宫袖也难免受这激荡的感情感染,一时间克制不住了。
然而萧非心里眼里却只想着沈瑾白,根本没有听出宫袖话里的意思。她的呼吸好不容易平复,又抬起眼来,看向窗外的飞雪,吸了吸鼻子,开始自说自话:“我喜欢她,我真的很喜欢她……没想到,我竟然是在她离开我以后才真真切切地意识到这一点。从前的我,根本不敢往这方面想,我只当我是有了一个极其让我喜爱的玩物,因为我喜欢捉弄她,喜欢和她待在一起,我以为这种喜欢,只是浅薄的喜欢……可我错了,我舍不得她。”
萧非说着,眼泪登时掉了下来:“我从前捉弄她时,总怨她迟钝,我对她说了那许多情话,她却犹犹豫豫不知道自己心之所向。可如今我发现,我才是那个迟钝的,不仅迟钝,而且怯懦,竟然真的被这谷里的规矩束缚住了心思。她那日问我对她究竟是真心还是假意,我没敢开口,我也不知道我在怕什么……可如今,她不要我了,我才知道我真正该怕的是什么。”
萧非说着,低下头来,忍着喉咙里的呜咽之声止不住地哭着:“是我辜负了她的心意,是我自己赶走了她,都怪我、都怪我……”
她说着,已是泣不成声。
宫袖见了萧非如此,终究是于心不忍。她默默地膝行到了萧非跟前,轻轻握住了她的手。可没想到,她刚握住萧非的手,萧非却一把将她的手反抓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