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怎么了?”崔灵仪没有急着喝酒吃饼,只是盯着癸娘问着。
“你中了傀儡符,”癸娘说,“一种邪术。不过你放心,我已将你体内符咒压制住了,你暂时不会有危险。”
“傀儡符?邪术?”崔灵仪想了想,“可那姐妹二人,并不畏惧我的剑。”
“只是修习了邪术的凡人罢了,瞧不出你手中之剑的威力,自然不会惧怕,”癸娘说着,顿了一顿,“只是,你的剑是可以破解这邪术的。”
是啊,可以破解,她也知道自己可以破解,可她怎么舍得呢?只有那幻相,可以那般深情地注视着她。
崔灵仪低了头,清了清嗓子,故作冷淡:“一时失误罢了,我毕竟也只是个凡人。这些花里胡哨的邪术于我而言,也没那么容易应对。”
癸娘叹了口气,手却不安地抓紧了衣服。“你可知,这傀儡符是如何操纵旁人的?”她问。
崔灵仪摇了摇头:“不知。”
癸娘垂眸答道:“傀儡符有很多种,你身体里的这一种,是以幻相迷惑人心,让中符之人心甘情愿地沉浸在美梦之中。被幻相迷惑之时,便是躯壳被控之日,中符之人从此只能成为一个傀儡。即使主人要你去死,你也无法抵抗。”
她说到此处,有些不忍,又有些愧疚:“宁之,这傀儡符,只能由施法之人取出。即使是我,也只能暂时压制,无法破解。你……”
崔灵仪明白了癸娘的意思:“所以,我们只能去找曹氏姐妹。若曹氏姐妹不愿意,我便只能带着这傀儡符去死了?”她说着,竟出奇的平静,仿佛这个一身性命系于他人之手的人,并不是她。
“你不怕吗?”癸娘问。
“怕?”崔灵仪笑了,仰头望向了天边初升的红日,又迅速挪开了目光,“癸娘,你不知道,这是我听说过的、最安稳的死法了。死在美梦里,不好么?”
她说着,又不禁回忆起了昨夜看到的幻相,那个温情的眼神,还有那个缠绵的吻……她不由得闭上了双眼。“癸娘,”她说着,声音不觉开始发颤,“真的、很好。”
话音落下,她心口又是一阵灼烧之痛,不禁轻嘶了一口气,方才的回忆也被骤然打断。她愣了愣神,反应过来,忍不住暗暗叹了一句“好险”。可她又开始思考:若她当真被幻相迷惑,会比这灼烧之痛还要痛苦吗?
“宁之,”一旁的癸娘察觉到了崔灵仪的动摇,她严肃起来,“这并非儿戏,你万不可掉以轻心。”
崔灵仪收了目光:“我知道。”她说着,又对着癸娘的背影补了一句:“多谢你昨夜照顾我。”
“此事因我而起,若非我执意想一探究竟,你也不会中了符咒。我照顾你,也是理所应当。”癸娘说着,声音却越来越弱。
照顾?那个吻么?
她究竟还记不记得那个吻?为何竟如此从容?
当仅仅凭语气无法判断他人情感时,癸娘总是会有些失落。即使有木杖、有灵力,双目失明,到底是不便的。
“对了,你还没有问我昨夜发生了什么,”崔灵仪有些疑惑,“你不好奇么?”
“嗯,你说,我听。”癸娘垂眸说。
“好吧,”崔灵仪应了一声,啃了一口饼子,喝了一口热酒,这才接着说道,“那姐妹二人,可以操控商队里的一些人,想来这便是傀儡符的功用。不过,最为诡异的应是曹描,我在屋顶向内窥视时,竟见她没有五官,只有空白的一张脸。而那时,她正在作画,在画自己……”崔灵仪说着,又一拍手,道:“对了,曹染在对我施法时,念了几句诗。”
“嗯?”癸娘有些疑惑,“诗?”
崔灵仪点了点头,又努力回忆着那诗的内容。所幸那诗全篇皆用顶真之法,朗朗上口,分外好记,崔灵仪张口便顺着背了下来:“莫愁无故人,故人会当逢。当逢故人时,依旧好颜容。颜容岂难永,丹青可长留。留得旧时貌,神思随我游。”她说着,又忙问癸娘:“如何?你可听过?”
癸娘想了想,摇了摇头:“不曾听过。”又道:“但是,我大概知道这是怎样的邪术了。世间术法,名目各异,然而万变不离其宗。我想,这不仅仅是操控傀儡之术,亦是制作傀儡之术,曹氏姐妹正是以这制作傀儡之术,行永葆青春之法。”
她说着,向崔灵仪解释道:“活人中了符咒,譬如你,还有那商队里被操控的其他人——你们在符咒未起效时,还能保有自己的意识,只在下符之人有所命令时,才会被幻相迷惑、听人摆布。这种活人傀儡,也有生老病死,只是行动举止不由自己控制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