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过分炎热的午后,在苗岚再一次做了一桌子百虫宴后,谢怀宁痛定思痛,终于决定离开寨子,去号称物质丰饶、民风开放的大夏看看,顺便找一找苗乌给他列的那一堆据说能压制他体内活死人蛊的天材地宝,好让他再苟延残喘续命个几年。

苗乌在江南置办了产业,他就在江南的宅子里悠闲自在地呆了几个月。等看腻了南方山水,又沿途一路北上,不知不觉竟就入了京。

他从前是一国皇子,后来是江南商贾家的小少爷,花钱虽不铺张却也未曾被谁克扣过。可到了京中,由于整天自由散漫、不事生产,从江南带的银票在京中呆了不过半月,便全数花完了。

看着空空的钱包,谢怀宁自我反省了半日,正想着该从哪找一份暂时糊口的生计,却正巧遇上相爷府招募食客,机缘巧合,也就这么留了下来。

普天之下,若说珍奇药材最齐全之处,除了宫中御药房外,也不做他想。

若不是梁若泽疑心太重、手伸得太长,凭着梁相举荐他进太医院这一点,他倒也不至于这么快倒戈。

但是他不该意图用苗乌为他留在江南打点的眷属威胁他卖命。

晏凤珣微微后仰,端坐着垂眼向下俯视他。

对于谢怀宁此人,他虽未召见,但已从晏行舟口中听过多次。他那个从小就爱出宫游历广交天下能人异士的弟弟,这是头一次对一个人有如此多的夸赞和埋怨,有如此多的欢喜与愁绪。

他从他的描述里,听见春花、听见落月,继而渐渐窥见了一段不见天日的少年心绪,令他偶尔也不自禁地开始对谢怀宁产生了些许探究和好奇。

而如今,这本应该只存在于晏行舟口中的少年心绪凝在实处,竟成了活生生的一个人,停在此端,坐在他的眼前,让素来不曾插手晏行舟行事的他忍不住从兄长的角度去审判对方究竟何德何能。

除了相貌优越了些,不过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男人而已。还是个油嘴滑舌,会夜宿烟花柳巷的庸俗之辈,实在没什么可在意的。

晏凤珣想着,却没有将视线收回来,反而将打量的目光最终停在了他的眉眼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