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琬重复了一遍:“脑袋?”
“还有一张用血水写成的字条,写着‘王贵义’……这是今天被流寇杀死的一个兄弟的名字。”
佛子看了奉玄一眼,两个人俱是一惊。剩下的魍魉暗卫,这么快就来复仇了吗?
崔琬对抚子内亲王道:“师匠,您的琵琶弹得极好。只是现在事情有些不雅,还请师匠回避。”
“劳烦大人了。”婢女扶起抚子内亲王,和白袍少年一起走了出去。崔琬和奉玄、佛子将抚子内亲王送到了室外,崔琬看抚子内亲王走远了,问那官兵:“纸条在你手中,还是在郡守手中?”
“大人,郡守知道王贵义是我们的兄弟,今天我们报过他的丧,所以要我先将纸条拿给您看。”
崔琬接过沾满血污的纸条,拿给佛子和奉玄一同看。
那张纸的正面写着“王贵义”,背面写着一个“一”字。
那写字的纸纸质光润,奉玄知道,那是一种被叫做“东山兔白”的纸。佛子看过纸条,问崔琬:“崔大人,你派去追杀我师弟、最后找到尸体的那三个官兵,都叫什么名字?”
崔琬示意那官兵回答佛子。
“那三位兄弟叫王贵义、徐业、徐春维。”
沉吟了片刻,佛子说:“死的是追杀崔大人的人。崔大人,我师弟来还你三条人命了,这是第一条。”
作者有话说:
贺兰奢用东山兔白纸,在宣德给奉玄留的信(被撕了)就是用东山兔白纸写的。
第36章 兰阇2
“天生丽质,没办法。”
九月初十,幽州下了第一场秋雨。送抚子内亲王归国的队伍为秋雨所阻,行进得很慢。九月十三,佛子和奉玄跟随着队伍行到了摩笄县。
崔琬本来打算从上汝郡城前往管城郡城,然后再前往宣德郡城。在他的计划中,到宣德时,魍魉暗卫已经除尽,那时他会公布抚子内亲王的身份,光明正大派人向卢州镇军府传旨,要卢州军在卢州最南端的博庆郡接应他们。
然而,在从上汝郡前往管城郡的路上,护送抚子内亲王的队伍遇到了十一只狂尸,秋雨之中,行路本就困难,再加上遇到了游走不定的尸群,队伍迫不得已,暂时停在了管城郡的辖县摩笄县。
摩笄县在管城郡的西南方向,县城是一个驿城,主要用于传信,很少招待外使。传说摩笄县是一个悲凉之地,是春秋末年代王夫人打磨发笄自杀的地方,《史记》曾记:赵襄子想要吞并代国,于是与姐夫代王约好相见,在宴会上用特制的酒斗击打代王,打死了代王。赵襄子的姐姐是代王的夫人,听说之后,“因摩笄以自刺”,用打磨得异常尖锐的发笄自刺而死。*
淫雨霏霏,连绵不断。秋雨之中,寒气浸染草木,黄叶憔悴枯萎,随着雨水纷纷坠落。摩笄县城的县衙土墙低矮,破旧不堪。崔琬推开官署内客房的门,虫鼠四下逃窜。客房中的家具很少,床帐陈旧,尘土呛人,不是贵人能居住的地方。
崔琬拜访过县令后,将队伍停在了城内的内傅母寺。内傅母寺是摩笄县县城中最华贵的建筑:前朝女帝英宗的傅母是摩笄县人,英宗笃信佛事,登基之后,派人为傅母在家乡修建了这座祈福的佛寺。
入夜之后,雨声渐小。县令派了人守在内傅母寺中,又要求内傅母寺的僧人轮流守夜。不能入睡的僧人聚集在佛殿中,诵念《大悲心陀罗尼经》驱魔祈福。木鱼发出轻响,落雨声中夹杂着秋虫的鸣叫声和模糊不清的僧人念佛声,使得夜色显得更加漫长凄凉。
佛子信的是佛门法相宗,不念《大悲心陀罗尼经》。佛子答应了崔琬,在杀尽魍魉暗卫并且自己的师弟不再还头之后,他才会和奉玄离开——九月十三日,夜深之时,佛子的师弟贺兰奢从抚子内亲王所在的屋子的顶上扔下了第二个包袱,包袱中有一颗头和一张用血水写着“徐春维”“二”的东山兔白纸。
贺兰奢应该还会再来一次。他砍下了三个官兵的头颅,就会还崔琬三个魍魉暗卫的头颅。贺兰奢已经杀了两个魍魉暗卫,魍魉暗卫只剩下最后两个人,不能再光明正大地追杀抚子内亲王和护送内亲王的队伍,却随时都可能来偷袭。
为了保证抚子内亲王的安全,佛子和奉玄抱剑守在廊下。崔琬让人搬来了一扇障子屏风和两扇折屏,立在廊殿上,阻挡从背后吹来的风。雨夜月色朦胧,穿堂的凉风吹过,纱罩中的烛火明暗不定。佛子披了一件鹤绒披风,披风上的金线折射烛光,闪耀着忽明忽暗的金光。
鹤绒披风漂亮,披着披风的人更漂亮。
崔琬陪佛子和奉玄在廊下坐了一会儿,忽然说:“我在京中曾听人说:‘京洛两都,扶风第五’,现在想来,这话说得是不差的。”